“范哥?你帮帮我,求你了你再帮我一次,帮我约吴原新出来,再见我一次,我上次闹过了,我想给他道歉,他会原谅我的,他会爱我的……”
范许捏紧手里的茶杯,看着屋里左右踱步的方娉。
听到后来,他抬头看着方娉,眼神冷淡。
方娉一时间被吓了一跳。她问:“范许,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方娉,你疯了。”范许起身拍了拍衣衫,放下一碎银在桌上。
“我走了,别再来找我了。”
然后他转身,想了想又补充道:“方娉,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吴原新从来没爱过你,他很讨厌你。”
“呵?范许?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算什么东西?我发疯,我是发疯,你没有,但你与我是同样的人,呵呵。”方娉失声大喊。
范许没来得及回头便被她自身后推了一把,扶着‘有朋来’的门框才勉强站稳,却被外面灼热的阳光烫了一下。
“哈哈哈!”方娉绕到他面前,面容很是扭曲,她大笑道:“你与我一样,一样恶臭,一样恶心,一样是杀人凶手……”
他眉头狠狠跳动了一下,俄而又笑起来道:“今天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瞎。”
说罢他便快步走了。
“范许?你什么意思?”方娉的声音越来越远,范许站在街口,一时间不知该去向何处。
等晚些时候回家,听下人说吴原新来了。
踏着月色行至后院,见亭子中坐一人,正是吴原新。
吴原新远远见到他,便朝他笑开来。
走近些便闻到很重的酒味,再看去,他垂着眼笑,看起来喝了不少酒。
范许道:“新婚燕尔,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吴原新摆摆手,身形有些不稳,笑道:“喝多了,回去我娘肯定得骂我。”
“嚯,来我这处避风头了这是。”
有鱼翻起一阵水花,范许低头去看,一地月色,他心中了然,挨骂?
可能只是不想回去面对一些人罢了。
“诶,好歹兄弟一场,收留收留。”
吴原新虽叹气,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
弯腰再起来时,放了一坛酒在桌上,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两只酒杯,倒满了,推一杯到范许面前。
“来来来,喝两杯,我的喜酒你那天可欠着呢。”
范许道:“你别喝了,我喝罢,待会儿真得被骂。”
吴原新却不管他,端着酒猛的喝了一大口。
这口酒喝的急,呛了个正着,弯着腰不停咳嗽,活脱脱要把命给咳没了一般。
范许忙起身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好一会儿才见咳完抬起头来。
他手顿在空中,思考着该说几句话劝他回家,就见吴原新放在膝上的手背上砸下一滴水。
他一时间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道:“……吴原新?”
“啊?”吴原新抬头看他,双眼通红,脸上却还是笑着的。
他低头又倒了一杯酒,“范许,你不会同我娘一般,连酒都不让我喝罢?那下次就不来你这里了,我去艳春楼,找艳香姑娘喝去。”
范许坐回原先的位置,道:“吴原新,你多久没去了?去年八月艳香姑娘就攀上有钱老爷赎身给人做妾了,人家哪还愿意等你?”
听闻这话,吴原新不笑了,轻声道:“是啊,谁还愿意等我?”
范许自知说错话了,忙给他倒酒道:“你不是总说喝酒要开心?聊这些做什么?来,喝酒就好好喝酒。”
吴原新道:“对,喝酒就好好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范许猜吴原新之前肯定已经喝了不少酒了,不过五六杯就醉倒了,趴在石桌上嘟嘟囔囔说话。
“没有人愿意等我的,我这样的人,没人愿意等的。”
“嫁给别人也好,女子自古难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比自己傻着要靠谱许多。”
“范许?你见过她嫁的那个人了吧,待她好不好?她过得好不好?”
“诶,亏得十几年兄弟,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于长亭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连她嫁去何处都不告诉我,我又不打扰她,我就……就只是想远远的偷偷瞧她一眼,一眼就够了。”
“范许,我好想她,我到底哪里不好?怎么就不愿意等我?明明那天,都答应我了,怎么上门提亲就变卦了?”
“于长亭这个小骗子,骗得我团团转,到最后,又给我一盆冷水。”
“于长亭……于才女,我的于才女……”
他声音渐渐淡去,念到“我的于才女”时,好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满脸笑意。
“吴原新?你想知道她在哪儿?”范许将那一坛酒都倒进湖里。
“她就在城东那条河边啊,她的墓,就在那儿。她爹娘都离开这儿了,她却还待在这儿。我已经寻了一处风水挺好的地方,等过段时日攒够了钱,就把她的墓迁走。”
那处墓是方娉极力推荐于家买的,说于长亭身前很喜欢那个地方。
听闻这话范许抬手洒了一把纸钱,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方娉。
他明白方娉的意思,不过是因为——
于长亭生前在那儿等不来所爱的人,死后葬在那儿,也永永远远等不到。
于长亭下葬那一日,唢呐哀鸣,从城西到城东。
那送葬的队伍经过吴家门口时,范许和方娉都在吴家。
吴原新那会儿总喝得烂醉如泥,整日整日待在房间,邋遢颓废。
吴母劝不了,知道他们平日里总待在一处,便请他们帮忙劝劝。
那屋子打开,扑面而来是酒味。
吴原新睡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听到声音也没有一丝反应。
“原新!”方娉跑到他身边,蹲下将他扶起来。
吴原新睁眼看了她一眼,他道:“滚。”
“原新,你别这样,你起来,你快起来。”她用力拉扯地上的吴原新,吴原新没再搭理她。
“吴原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她不嫁你,我嫁你啊,我喜欢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了。你起来,我去给吴伯母商量我们的婚事。”
方娉见拉不动他,便开始伸手掐他胳膊。
吴原新没反应,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她便越加疯狂,嘶声力竭道:“为了个于长亭,值得吗?她哪儿好?除了读了点书会班门弄斧以外,她哪儿比得上我……”
“啪!”
方娉捂着脸看着吴原新,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目光却很是凶狠。
“于长亭是你能说的吗?滚出去!滚!”
说完话又继续躺下去,方娉不敢再说什么,瞪了范许一眼,跑走了。
范许两三步走到吴原新身旁蹲下,放下折扇,两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
吴原新睁眼看着他,目光骇人。
范许一时间有些心虚,恰听到门外有锣鼓声渐行渐近,想来是于长亭的送葬队伍。
他吼道:“吴原新,你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是不是你就只为一个于长亭活着了?你听不见吗!锣鼓声?”
“告诉你也无妨,这是于长亭的送亲队伍,她早就寻得良人了,那人是西洲大户人家,现下嫁出齐悦过好日子去了。”
“你算什么?人家骗骗你,你还当真不肯出来了?装什么痴情种?被人骗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要死滚远一些,别在这儿碍人眼!”
吴原新目光一瞬间暗的可怕,他道:“滚,你也滚,你们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