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得大婚,晋沐特推迟一礼拜以后再去离城。
“咚咚咚。”
南鱼阁门已经多日没被人敲响,以至于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土土咿咿呀呀道:“门,敲门……”
我快步走过去打开门,思索着最近有没有欠人钱,难道有人上门讨债?
恍然间却觉着一道明媚照了进来。
“这算是回娘家了?”我朝玉如宁笑道。
她点点头,又扣了三下门说:“你知道的,我只有你和三卿。”
我将她拉进院中,拂袖关了门。
她坐在院中,端着茶,安静又温柔,时值午后,有些恍如隔世的惬意。
“啧啧啧。”我看向屋顶上的残殉,他没有如往常那般瞪我,突然鬼使神差的朝我一笑。
我道:“你可多来这处,我家那只黑乌鸦可都傻笑了一上午了。”
玉如宁笑开来,一时间便感觉更加惬意了。
她在院中坐了很久,她向来话少,同我说了些魏玉祭的事,然后安安静静的在那儿看着院中的枯树。
晚些时候魏玉祭来接她,她抓着我的衣袖,低声道:“南鱼,去找连城。”
她踏上马车走了,我与上神便借着饭后消食的由头去了花满楼。
连城在花满楼最高那处叫望月阁的亭阁里。
他面前的桌上放了一个盒子,我问:“如宁的?”
连城摇头道:“不是她的,是沈画秋给她的。”
“她央你,替她处理了这些。”
连城打开盒子,里面放着零星的首饰和几封书信。“她狠不下心。”
我走过去,拿起那个盒子,一时间感觉天旋地转。
上神忙给我灌灵力,我怔了怔,这盒子居然强行给我带记忆……
我打开盒子,拿起第一封信,上书:玉如宁亲启。
看完信,我与上神对视片刻。
然后我抬手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不过片刻,就化了飞烟。
众人骑马离开明荠那日,晋沐站在城墙上低头看着我们。
魏玉祭远远朝他拱手,他迎风招招手,魏玉祭便转身,刚巧与我对视。
他问:“南先生为何这般目光看我?”
我摇摇头,抬腿上了马车。
车离明荠,我趁众人没注意,抬手扔掉了两只耳坠子。
魏母和沈母怀孕五月时,魏母赠沈母,定下两家亲事。
车行十里,我抬手扔掉一串佛珠。
沈母信佛,特地去佛堂为魏玉祭求的佛珠。
一路行一路扔,到日暮众人找客栈休息时,盒子里只剩下一封书信了。
我趁着夜色行至一处密林,将信点燃。
“南先生为何擅自?”魏玉祭突然出现,问道:“你在烧?”
还好我寻得这个隐蔽处正好背靠一棵树,不然肯定得吓得失脚摔倒再死一次。
与他对视片刻,我抬手抹了抹泪道:“这是我远房表妹给我写的信,信里写她父母被人迫害,她为了报仇,趁着夜深,放火烧了恶人一家。”
魏玉祭眨眨眼,道:“也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我走近他问道:“你是说那仇家还是我远房表妹?”
“你远房表妹。”他诚然道,一脸正色让人觉得他说的的确在理,实际也如此。
他继续道:“这等事,报官自会有人处理,那姑娘还有大好的青春,何必如此。”
我走到他前面,“可这世间,如魏学士这般人少得可怜,根本没有人替她做主,而且她……”
魏玉祭捏紧了袖子,没有说话。
“魏学士,你爱玉如宁吗?”我问道。
他说:“如宁自是才貌双全,无人能比。而今为我妻,自然……”
我道:“那沈画秋呢?”
他眉头狠狠抽了一会儿,“画秋她……她不爱我。”
“南先生放心,如宁即是我的妻,我定会对她好。画秋……我会忘的。”
我:“你方便说说,沈画秋与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后来?”
他吐了一口气,“我与画秋自幼定亲,我曾以为,我们是相爱的。可后来才知道,她不曾爱过我。她爱的人你也知道,就是花满楼花遇。”
我哑然,张着嘴没说话。
他继续道:“画秋与我说,她不想同我成亲,她讨厌我这样惺惺作态自命清高的人,还说她早就与我爹娘说过,希望我们放她自由。可他们都没同意,所以画秋一时恶上心头,便……”
我又想起那些信被火苗舔舐的模样,上面所说,与魏玉祭所说无二。
不过还有一些,比如希望玉如宁永远和魏玉祭在一起,她讨厌玉如宁和魏玉祭这样明明一无所知偏偏自命清高的人,简直天生一对。
最后,她还说送这些东西不为其他,只为了气气玉如宁,还劝玉如宁最好还是自己处理了,免得魏玉祭看见念起旧情,毕竟魏玉祭专情的好名声明荠都传遍了。
道别魏玉祭,我关上房门,上神已经回来了,朝我点点头。
我手心攥着汗,接过他手中的前尘镜放在桌上。
世上怎么会有恶上心头?
又怎么会有这样恶劣却相同的死法?
我拿着前尘镜看了一会儿,问上神:“嗯?这真的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上神咳了一声,指尖在镜面上画了一道符,镜面便成水波样一层层散开来。
他低声道:“我以为你会的。”
我霎时间觉着面上一热,强装没有听见的模样道:“前尘镜果然神奇。”
“啧,可以可以,是挺神奇的。”
残殉居然也跟来了,自顾自坐在书桌旁。
他仿着我的声音道:“我,南鱼,大齐第一招魂师,什么神奇之事未见过?”
我……“你怎么也来了?”
残殉道:“哼,你和风月孤男寡女的我可不放心。”
他停顿了一下,道:“孤神寡鱼更不可。”
我还是继续看前尘镜吧……
那水波散去,渐渐有了些景象,是我与沈画秋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
魏玉祭将她接回去之后,她砸了很多东西。
“魏玉祭!你算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魏玉祭站在门边,沈画秋瞧着每样东西都是往他砸的,却什么都没近他身,都在离他稍远的地方碎开,连飞溅的碎片都没碰到他。
他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身板挺直,眉头微皱。
“画秋,我们自小订了亲事,我是你未来夫君。”
“呵!”沈画秋冷笑,一步步走近他,眼里满满的怒气。
“夫君?亲事?你魏家有什么脸说这种话?”
魏玉祭问道:“画秋可以骂我,这门亲事是我执意向爹娘求来的。画秋,无论如何,我都会是你夫君,会代沈叔叔他们好好照顾你的。”
听到魏玉祭说自己父亲,沈画秋眼眶突然红起来,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她吼:“魏玉祭,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了,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永远一副好人,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你说什么人生而向善,说什么人情温暖……”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魏玉祭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对不起,画秋,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沈画秋哭了很久,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自嘲似的闭眼。
她问:“你对不起什么?你没有错,魏玉祭,你怎么会错?魏玉祭,我真的很讨厌你,很讨厌你们魏家。”
“你不是不相信我不爱你吗?时至今日你还不相信?我爱的人叫花遇啊,你今天见到了吧。”
“魏玉祭,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