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闯进祖妍家门的时候,只听见耳边是震天的音乐,祖妍的妈妈一脸漠然的走在客厅,安然一个招呼没打直冲进祖妍的卧室,没人,只有电脑上还开着的游戏界面以及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大吼大叫证明这里的确有人呆过。安然看了一眼转身去卫生间,门没锁,她用了大力却轻轻的开了,里边水声沸腾,安然看到了水中抱头哭泣的祖妍,瘦弱单薄,苍白无助,那一瞬间,她组织好的兴师问罪的长篇大论,忽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心里钝钝的疼和浓浓的疑问。
祖妍水中抬头看了来人,哭声忽然清晰了起来,她美丽的大眼睛通红,声音颤抖,“安然,我的孩子没了。”
安然呆若木鸡。
“我怀孕了,然后打掉了。”
“谁的孩子?”安然难以置信却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自己都能听到声音中的颤抖。
“还能有谁?就是他啊!我男朋友!”
安然心底涌起浓浓的不安。
“那个酒店老板的儿子,很帅很有钱那个!”
安然终于确定,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是林奕欢的男朋友。”
祖妍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瞪着安然说,“那是以前,现在,他是我的。”
安然浑身发冷,不解失望痛心,百感交集,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气的浑身颤抖。而祖妍仍意犹未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来为了什么?兴师问罪?你帮着别人来质问我?我的孩子没了,我那么伤心,你难道不是应该来安慰我的么?”
安然猛的睁开眼睛。
梦里祖妍的话言犹在耳,那些画面一帧一帧的闪过,如同一出电影,夜那么安静,安静的连虫鸣蛙叫都没有,安然在黑暗里沉默蛰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弗洛伊德说,梦境是人类的潜意识,只是冰山一角。安然一直对弗洛伊德不感冒,她经常做很荒唐的梦,并不认为能够被哪种解梦大法解析清楚。很多时候,晚上记得很清楚的梦境,天光之后反而想不起任何情节。而昨晚的梦,荒唐的可笑,祖妍和林奕欢根本不认识,两人一个是发小,另一个是大学闺蜜,没有任何交集。她本以为也会随着阳光升起湮没在晨曦之中,然而事与愿违,直到她吃完早饭,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日光下,安然的心情坦然了很多,一边笑笑不过是个梦,一边拿起了手机给祖妍编了一条信息:昨天梦见你了。似乎也不等回应,就随意的把手机放在一边了。
安然,24岁,自由撰稿人,单身,生活在北方某个二线城市,自己买了一套小公寓。她的单身足够彻底干净,家里几乎连只苍蝇都没有,更别提猫狗宠物。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客厅,家具只够日常用度,清一水的白蓝灰,她自诩北欧性冷淡风。她日子过的佛系,倒也很少为金钱发愁。
祖妍和安然的认识可以追溯到15年前,安然举家搬迁到新的城市,10岁左右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团体,大多会说谁谁是我最好的朋友之类,一起上学放学玩耍做作业。安然作为新人,自然一时间难以融入这种新的集体,加上自身早熟害羞,往往装作一副没有朋友老子也不想跟你们交朋友的孤傲来。这下一来,别人就更看不惯她,而她也更不屑与这些过家家的小屁孩为伍。就在她在特立独行的孤独寂寞中度过了一个学期之后,暑假美术班里来了一个更加新的成员。第一眼,让安然十几年都记忆犹新,因为那张脸实在太过美丽,哪怕只是对于9岁孩子来说,也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女的真好看。安然清楚记得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脑子里下意识浮现了一个那些年颇为喜庆的词汇——秋波。
秋波少女就抱着画板坐在一向清冷孤寂自称的安然身边,几天下来二人说过的话加起来超不过十句,却各怀鬼胎。安然心想的是,这么好看的女孩啊,又喜欢又有点小女孩的羡慕嫉妒,对她总是有些看不过眼。而祖妍认为安然的一张脸如同冰块,拒人千里之外。殊不知,班上其他同学却都一致认为此二人实在不怎么好接近,都好看不假,性格确实难以言表的不正常。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两个人建立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友情,用安然长大之后学到的词汇来说,那叫----sole friend.暑假之后,两个平时并没什么话说的人留了联系方式,那个年代,自然是白纸黑字的书信交流。随着每个月一封信,安然渐渐了解了秋波少女,暑假是来这边找她的父亲,父亲随大流给她报了兴趣班,其余时间就在父亲与奶奶家度过了这个暑假——一般情况下,去奶奶家是因为后妈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而暑假过后,她自然而然回到妈妈所在城市。似乎知道安然有那个“为什么后妈待你不好还要过来度过暑假”的疑问,祖妍在回信中颇为自嘲的说了一句,毕竟他有钱,不能都给他那小儿子花了吧。倒教安然心里堵得发慌。
如果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祖妍应该是一个性格孤僻的清冷少女,然而现实往往出人意料。青春期的祖妍一改年少时期的冷漠羞涩,变成一个洋溢着热情的美丽少女,人远远看一眼似乎都能闻到浓烈的荷尔蒙味道,从初中到大学,追求者不计其数,秋波少女长袖善舞,人缘好的上至最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下至刚入学的学弟学妹,近至学校主任校长,远至外校兄弟姐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成了名副其实的万人迷。
安然从一封封信中知道祖妍的一举一动,直到初中毕业,随后祖妍随妈妈迁回安然的这座城市,与安然读同一所高中,两个少女再不复年少时候的拘谨冷淡,如同所有高中闺蜜,形影不离,无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