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子石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前往尚书院。她背着书籍,心情极好地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经过蜿蜒走廊,前往昨日的办公室。
但……好似周围有鬼对她指指点点。
她歪歪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动用了法力窃听:
“就因为她,鬼帝王真人被革职了?!”她就是五彩石?”
“对呀,我听说因为冒犯了她,被酆都大帝革职不说,还打入监牢了呢!”
“哇靠,这也太夸张了吧,这……鬼帝为地府做了上万年的贡献算什么呀。”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你是说,石头精跟帝君……可是不对呀,我怎么听说,她昨日主动勾搭文职部的玖喆,大庭广众的眉来眼去呢。”
“啧啧啧,才来一天就勾三搭四,就怕王真人不知情被她勾引了,待事发后她转口诬赖他!”
“唉,帝君也是瞎了眼,被戴了绿帽还傻乎乎地被她当枪使……”
子石再也听不下去,她飘近她们,对着她们身前的桌子狠狠一拍:“什么眉来眼去什么勾搭什么戴绿帽,你们胡说什么呢!”
背后说坏话不慎被当事人听到,她们先是一愣,过后其中一位矮个子的女鬼才唯唯诺诺地道:“我们也是听说的……”
高个子的女鬼却挺直了腰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议论吗。”
这一呛声,似乎给了矮个子女鬼的勇气,她点头附和道:“对呀,还偷听我们说话……”
“谁说的,叫她出来,我要跟她当面对质!”
她们两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不再搭理她,快速飘走。边走还边吐槽:
矮个子女鬼:“仗着自己会法力还有帝君的偏爱,居然如此霸道。”
高个子女鬼:“就怕是要当面把黑讲成白了。”
矮个子女鬼:“唉,真不知道帝君看中她什么。”
高个子女鬼:“呵,我倒要看她能傲多久。”
……
子石那个气啊。可人家摆明了不理会她,就算她追上去解释,不但没用,还会落个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不实名声。
她愤慨地爆了句粗,撒气般地狠狠踢了桌子一脚。
“轰隆——”桌子不堪重击瞬间散架,碎成无数块掉落到地上。
?
子石气呼呼地将书籍重重地拍到办公桌上,重重地坐到办公椅上。
昨晚被王真人一搅合,没办法让周先生帮她恶补知识不说,居然还被造谣!可恶,究竟是谁以讹传讹,中伤她跟师傅!
恰好这时,玖喆主动过来搭话。他手里提了个精美的小盒子,轻轻放到子石的桌面上:“昨天我不知您的身份,有所冒昧。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子石犹豫片刻,还是接受他的示好,并向他探听:“你可有听说,一些关于我的传言?”
玖喆一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
“比如说……我跟帝君……”
他面露尴尬:“确是有听说……不过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传出去的!”他抬起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她们是不是说,帝君为了我一怒之下,将王真人革职了?”
玖喆倒没想到她会主动挑明,只能无奈地点头:“您也听到了?”
“那你又知不知道,她们说我跟你眉来眼去!”子石气愤地拍了下桌面,而后抬起手食指直指向他,气势汹汹地问,“说!是不是昨日你被我打跑,一气之下散播谣言!”
玖喆慌忙举起双手在胸前摆动,唯唯否否地道:“我哪敢呀,讨好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是我呢!”
“不是你,又有谁知道昨天我们有互动!”
“这……一个办公室员工那么多,是谁传出去的我也不知道啊。”
“行,我且信你一回。”
玖喆闻言松了口气。
“不过……下班之前,如果你没能把真凶找出来,我就……”子石扯了扯嘴角,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呵,你懂的。”
“……我不懂!”
子石就当没听见,她拍了下手掌,兀自道:“就这么决定了。”
玖喆:“……”仗势欺人!不,仗势欺鬼啊!
打开他送的小礼盒,里头是一个小巧玲珑,粉嫩嫩的MP3。子石兴致满满地将它拿在手中把玩。
事已至此,见她似乎很喜欢,玖喆适时地讨好道:“里头我给您下载了不少热门歌曲,希望您喜欢。”
子石疑惑地挑了挑眉:“阴间也有明星?”可她怎么从没听说过呢?
玖喆一愣,下意识解释道:“当然不是,这些都是人间的热门歌曲……”
“哦……”原来跟电视剧一样,都是从人间流传来的。
许是这一份小礼物打动了子石,她看着身前一副伏低做小的玖喆,撇撇嘴道:“你不必如此,我跟帝君不是传言中的关系。”
玖喆却当她想隐瞒成地下情,一副我懂你不必多说的表情:“帝君的身份过于显赫,您有所顾虑,我明白的。放心,我绝对会帮你抓到传播的鬼魂,杜绝您的后患。”
“……师徒!我们是师徒!”
玖喆反应极快地接话:“我懂,放心,以后我对外就说你们是师徒。”
“……”子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换了个话题,“王真人身为鬼帝却多次知法犯法,滥用法力伤害平民,昨日还掳走我试图对我行不轨,是师傅及时出现,将他的恶行禀报给大帝君,才被革职了!”
“他太无耻了!”玖喆义愤填膺地骂道。
子石重重点头。心想太好了他总算是听下去了。
“他居然敢对帝君的女人动手,简直是自找死路!”
“……”
“您放心,我绝对将他的恶行公诸于众!”
“……”子石愤慨地将MP3扔回礼盒里,扣上盖子后往玖喆的怀里塞,“你走!刚才那些话就全当我没说过!”她说着一把将他推出她的小天地。
都怪那个正中下怀的小礼物,害她一时脑热,想跟他讲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直是越描越黑!
玖喆愣愣地捧着小礼盒,不理解她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明明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站在她这边啊……
但……
玖喆探头询问她:“那么,我也不用在下班前找到真凶了?”
“想得美!”
玖喆:“……”
看来,无论是人是鬼是妖精,只要是女性,就都非常善变!
?
总算是清净了。
子石认真地翻阅书籍。脑海里却不适宜地回想起方才玖喆的那句“他居然敢对帝君的女人动手,简直是自找死路”,再联想到昨日师傅所说的“我护短,对她而言才是公平”。
她的脸不可抑制地发热。
呼……
子石满怀罪恶感地晃晃脑袋,自我唾弃:明明是王真人自作自受,无论有没有掳走自己这一出,帝君早就做好了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众的准备。
何况,师傅早就心有所属了好不好!你怎么敢肖想!
可别忘了你开尚书院的目的!
?
虽说对规则理解得一知半解的,但子石还是认真看了一大半。此时到了午休时间,办公室的鬼魂大都结伴出去走动,仅剩自己孤零零地留在了办公室。
子石伸了伸懒腰,决定也出去活动下筋骨。
茶水间的里头甚是热闹,玩笑声打闹声源源不断。她正想推门进去的时候,听到里头传来对她的议论:
A:“诶,你们知道嘛,石头精才成精不过十多年,根本没有前世积分。她一定是走后门进来的!”
B:“什么!走后门?!”
C:“这怎么可能?就算帝君再怎么偏爱,宋帝王也不允许吧?”
D::“这你就不懂了吧。也许明日石头精摇身一变成了酆都夫人,宋帝王又怎么好意思下帝君的面子呢。”
A:“就是。而且啊,我还听说不仅如此,石头精还不用笔试跟面试呢!”
在场的都是被笔试深深折磨过的,闻言茶水间瞬间沸腾了:
B:“这也太过分了吧。”
D:“就是啊,都说东府没有阶层之分,她一个石头精,凭什么破坏这平衡啊。”
E:“就是就是。”
……
子石的脸色逐渐阴郁。师傅因为她,居然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正在她犹豫冲进去解释的时候,茶水间的门被打开了,正面相对的竟然是玖喆。只见他见到她先是一愣,而后背着手带上门,拉着她的手试图将她带到一旁,被她不自在地甩开。
玖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逾距了,讪笑道:“跟我来。”
待离开茶水间将近十米的距离,见周遭没有鬼魂的身影,玖喆才压低了声量道:“我知道散播消息的是谁了!”
“是谁?”
“就是坐在你旁边的王淇!”
她的旁边……?子石疑惑地问:“她是不是扎着高马尾?”
“对!我悄悄探听了好些鬼的口风,都说是从她那听来的,而且刚才,又是她主动提起你。我正想跟你汇报呢,这么巧,一开门就看到了你。”
原来那个A,就是她。
“我跟她就见过一面,她为什么要如此污蔑我?”
“唉,这都怪我。”玖喆虽说着自责的话,表情却带了些沾沾自喜,他用指尖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她苦追我数十年,每当看到我跟哪位女鬼亲近,都会想方设法破坏。不巧昨天我们的对话被她听见,她的‘父母’又刚好在泰山府工作,估计是从他们那听到的消息……”
子石的眼神起了一丝恨意:“所以,她嫉妒你跟我搭话,才如此针对我?”
就因为一个女鬼的嫉妒心,她跟师傅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消遣对象,何其无辜!
“可以这么说……”玖喆被她看得一惊,收敛得意,试探道,“你要找她算账吗?”
子石冷哼一声:“自然是得好好算这笔账。”
“……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他可不想处在风口浪尖。
子石没有回答,她掉头飘到茶水间,这次没有犹豫,她一把推开茶水间的大门。只听见那群鬼魂的话题中心仍然围绕着她,而那位扎着高马尾名叫王淇的女鬼,此时嘴巴正一张一合:
“我们可万万不能纵容这种风气!不如我们联名写份抗议书,让宋帝王看到我们的决心,将走捷径的妖怪赶出去!”
原来,她铺垫了那么久,只为了这个目的。
子石飞起身越过下方附议的众鬼,飘到王淇的上方,居高临下地质问道:“你以为将我赶出去,玖喆便会倾心于你?”
见到子石的那一刻王淇难免心虚,但随着子石的话音一落,周围响起了对她的质疑声,她面色一变,冷眉竖眼地反驳道:“我刚才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如果你没有走后门,为什么现在还抱着规则埋头苦读!”
子石缓缓沉下身子,与王淇面对面对质:“你明明就知道王真人被革职的真相,为何要颠倒是非黑白,编排我跟帝君!”
至始至终,她只在意这个点。
无论旁人如何议论她,是好是坏她都能接受,可这个女鬼明明什么都知情,却睁眼说瞎话,平白损坏师傅的名声!
王淇不置可否:“难道不是因为你,帝君才一定要将他革职?”
“明明是王真人身为鬼帝,却多次滥用法力伤害平民!”
看热闹的B小声附和了一句公道话:“这个我可以作证。我的邻居毛六阳就是惨遭他的毒手……”
这一句话如一颗石头,激起千层浪。周遭的鬼魂议论纷纷:
C:“王淇该不会真的为了玖喆才想赶走她吧?”
D:“好像有可能。她倒追玖喆这十几年,什么手段没使过?”
E:“哇靠,那她居然敢造谣帝君,神经病啊!”
D:“而且她刚才还说要让我们联名抗议书,该不会是拿我们当枪使了吧!”
C:“哇,我们差点就着她的道了!”
……
王淇见局面瞬间扭转,不由得慌了,她辩解道:“就算王真人罪有应得又如何,难道你就有经历笔考跟面试?!而且你才成精十几年,哪来的前世积分!”她越说越说愤慨,正想伸出手推子石一把,却忌惮于子石的修为僵在原地,只虚张声势大喊道,“你根本就不配待在尚书院!”
子石玩味地勾了勾唇角:“配不配,你以为是你说了算吗。”
“你……”
“你尽管放心,任你耍什么手段,我都不会离开尚书院。”子石学着玖喆般,用指尖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而且,我还会跟玖喆做好朋友。”
既然师傅蒙受的不实编排已得到正名,而且她又成功地将王淇气黑了脸,那便没有逗留的意义了。
子石冷漠地瞥了王淇一眼,才施法飘起身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