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0点
慕士塔格峰山腰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夹在半山腰的风中几不可闻。但尽管声音微小,依然调动了禹或非敏感的神经。大脑中几条电流飞速传递,一瞬间他就清醒了过来。他将耳朵贴在冰凉的帐篷布上,没错,风中千真万确夹杂着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喊叫。
禹或非决定出去一探究竟。他伸手去拉帐篷上的拉链,漆黑的帐篷里一片死寂,其他三个人疲惫至极此刻仿佛睡死了过去。
他离开了帐篷,循声而去。走了五十多米,越过两个小山头,他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支整齐划一的影子部队。
月光下无数黑影在山腰行进,队伍缓慢有序。最近的影子距离禹或非不过三十多米。他们呼喊着朝那个巨大的平台走去——那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平台。
这一次禹或非终于近距离地看到了山腰的大火。烈焰火光经过雪地的反射照亮了大半个天空。火舌不停地挥舞,吞噬一个又一个被投入进来的东西。
禹或非不可置信地张大双眼,他看见无数个黑影围绕着大火在旋转,在跑动。而那支行进中的部队,他们的目的地似乎就是平台边上的巨大山洞。队伍前端连续不断地没入山洞,在禹或非的视野中消失。
眼前的景象像极了某种仪式,一个非人类的可怕的仪式,无法用言语形容。禹或非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阵恐惧随着心脏的跳动蔓延全身。趴在雪地的他感觉不到寒冷,却浑身上下瑟瑟发抖。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从他的侧边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禹或非想要挣扎,却又被另一只强壮到无法想象的手按住身子,动弹不得。
“别出声。”身后的风吹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两只手的力量在渐渐减弱。
禹或非别过头,眼前是两张熟悉的面孔。“老肖,大牛!”他压着声音大喊。一瞬间热血上涌,睫毛上冰雪融化,湿了眼眶。
“原来是你呀。”老肖迅速递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两只手的力量消失不见了。
禹或非脱下帽子,转过身,只见按着自己是逵爷。
“逵爷!你们上哪儿去了?”禹或非激动万分。
“是你啊。”逵爷瞄了一眼燃烧着大火的平台方向。“先回营地再说吧。”
“那女人没和你在一起呀?”说话的是包大牛,他对言沐寒似乎并不怎么尊敬。
“都在呢,跟我来。”禹或非轻声说道。
在背光处站起来之后,禹或非才发现众人身后还站着另一群人。老肖说没事的是自己人。于是禹或非将一群人带到了言沐寒他们休息的地方。
平安重逢,起源的几个人有些劫后余生的激动。但碍于多出来的一群人,大家并没有说太多。还没来得及各自介绍,一个陌生人便招呼大家赶紧回他们的大帐篷。
这一伙人的帐篷距离禹或非他们搭建的帐篷其实不过百米距离。只不过帐篷和雪地浑然一色,而且又被乱石包围,哪怕走到跟前都难以分辨。要不是有人掀开帐篷入口窜入,一束温暖的亮光闪出来,禹或非还在疑惑他们所说的帐篷究竟在哪里。
材料是隔光的,当禹或非窜入进来之后,一阵痛快舒适的温暖包裹了全身。灯光下,他终于看清了那一伙陌生人的面貌装束。
统一制服,装备精良。无论衣服还是武器上都有一个金光闪闪的“雷”字。是雷氏集团的人没错。五人之中仅有两个亚洲人,另外三个光看面容难以分辨来自哪个国家。
“雷军?”禹或非不知为何对着其中一个亚洲人试探性问道。
那个人露出一个狐疑的表情。“我是雷建国。”他说。
另一个亚洲人此时上前一步。“这是我大哥雷建国。我才是雷军。你是哪位?”
“呃……”禹或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心想现在还不是提雷震子的时候。如果雷震子真是被人所杀,那么除了山谷里那些奇怪生物,眼前这批人都逃不开嫌疑。
“这几位是……”言沐寒帮忙解围,她指着另外三名外国人。
“哦,保罗,巴伦,卡洛斯。”雷建国迅速挨个介绍。被介绍到的每个人都露出了一个生硬的微笑。
“雷氏集团的老总雷万金是你们什么人?”言沐寒问道。
“他是我和雷建国的二叔。”雷军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和二叔的关系不是很亲近。
禹或非注意到秦慕阳和秦晋自从进入帐篷以后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尤其当他们和雷军哥俩对视的时候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四个人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打招呼。秦晋悄悄地和秦慕阳耳语了几句。
老肖注意到了,他向两位陌生的朋友打了个招呼。“您二位是……”
随后禹或非向一行人简短描述了连日来他和言沐寒的遭遇。当说到秦慕阳和秦晋挺身而出从恶鬼手中救下他们的时候,老肖向秦慕阳两人举起了大拇指。一边的逵爷也简短地道了声谢。
禹或非说完,老肖也介绍了他们的情况。至此,一行人进入死亡谷之后的事情始末总算串联了起来。
原来营地分散的当天晚上,当逵爷和包大牛交接的时候,逵爷注意到了帐篷四周的异常动静。他猛力丢了一块石头出去,只听“啊”的一声,草丛里果然埋伏着一波干尸牧民。
逵爷和包大牛寻思这时候叫醒其他人恐怕有些来不及,当机立断决定引开这些干尸牧民。两个人拔腿就跑。后面的牧民紧追不舍。后来逵爷掏出手枪朝着那些牧民射击,但无奈对方人数实在太多,而且中途不巧又撞见一波。两人没了弹药,只好往山谷深处狂奔,希望能甩掉那些干尸。再后来他们就遇见了雷家的探险队,两个人这才有惊无险活了下来。老肖的情况有些类似。半夜里他和言沐寒出去寻找逵爷和包大牛,回到营地的他发现就剩自己一个人了。他原本打算自己先去目的地,沿路做些记号,但是干尸一样的牧民还是出现了。老肖被牧民追得满山谷跑,后来也是遇到了雷家探险队和逵爷,这才得救。
在接下去的几天里,一行人接连击退了几波牧民的袭击,终于到达了慕士塔格峰山脚。然而就在他们准备驻扎山脚的时候,成百从山谷方向出来的牧民发现了他们。说来也奇怪,这些牧民完全不分青红皂白,一看到他们就朝着他们扑了过来。前赴后继,就跟失去了理智一般。雷家的探险队被逼的只能一边开枪扫射,一边朝山上退去。顷刻间,上山的道路上铺满了尸体,血流成河。一路上打打停停,直到海拔4500米左右的高度,这才彻底摆脱那些牧民的追击。之后他们休息了一阵子,最终行进到目前这个地方安营扎寨。
老肖娓娓描述他们的经历,尽管说得平静,但听得禹或非心潮澎湃。相比起来,自己的遭遇也没那么糟糕了。
“所以,一连几天你们一直都在监视那个山洞?”言沐寒问到了关键。
雷建国冷笑一声:“没错。”
“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们看到了什么。”老肖咽了咽口水,仿佛在努力组织他的语言。几秒钟之后,他仅仅组织出了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在场的新人都始料未及。
“这个山洞,会创造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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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10点30分
雷氏探险队的帐篷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老肖和雷军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描述连日来他们的发现。不单单是为了给新来的人介绍情况,更像是在复盘整个大局。因为如今情况下,谁都没了主意,接下来如何行动需要慎重地重长计议。
这个故事要从一行人来到此地安营扎寨那天说起。几个人商量一番决定暂不贸然进洞,先观察几天山洞的动静再做打算,况且每晚每晚燃烧的熊熊大火让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
当天晚上,轮到雷军守夜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从山坡一侧回到山洞的牧民部队。雷军急忙叫醒所有人。大家都吓了一跳,细数一下,这是支接近三百人的部队。每个人手里拿着动物的尸体和一些劈好的木头,还有干草和野果等等。等到一部分人进入山洞,不一会儿洞口的大火就燃烧了起来。
到了第二天凌晨,雷军一伙人早早就趴在雪地里等候。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有人陆陆续续从山洞里出来。大家数了数,人数居然多出了一百多人。其中有些人甚是虚弱,甚至需要互相搀扶。还有一些人被人背着,一动不动。
等到所有的牧民部队从山洞离开,雷建国一个人悄悄地溜到了洞口附近。不曾想刚好被几个放哨的牧民撞见。雷建国二话没说用子弹放倒了他们。据雷建国所述,这个山洞极深,白天没有几个牧民留守,但是进去再出来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暂时还无法判断。
第二天入夜,一伙人在差不多的时间点再一次躲在远处监视。只见又是那支队伍回到了山洞中,此时人数已达四百多人。
到了第三天中午,当牧民从山洞里出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计算着牧民的数量。数到最后一个牧民,所有人都震惊了。又比昨晚进去的时候多出来一百多个牧民。
确认了事实之后,眼下所有人都懵了。所以雷氏集团探险队一伙和逵爷一伙迟迟没有动身进入山洞。
今天已经是第三个晚上,巴伦站岗的时候看到雪地里多出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于是叫来了雷建国一行人。接下来就发生了禹或非被逵爷按住的那一幕。
听完老肖和雷军的叙述,言沐寒坚持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她表示不能再等了,既然人都已经到齐,是进是退得拿个主意。
雷建国点点头,他和言沐寒想到一块去了,说道:“明天就进山洞。”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反对。只有禹或非小声地提醒。“注意时间,千万要在那支牧民部队回来之前离开。要是被堵在里面就完蛋了!”
早上,所有人收拾好东西整装待发。起源五人加上秦慕阳、秦晋,七个人算一支小队。雷氏探险队的五个人算一支小队。两支小队各自隐蔽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等待牧民部队的外出。
此时天气晴朗,雪山上的视野清澈开阔。两个小时过去了,洞口也没有丝毫动静。逵爷看了看手表提示大家差不多到时间了。众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面对这庞大的队伍,每个人的内心充满了紧张和不安。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众人心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时,终于有牧民出现在了洞口。一开始是三三两两,没一会儿就是成群结队的牧民从山洞中涌了出来。整个队伍看上去虽然有些散乱,但是行进起来却十分有纪律。
禹或非第一次看到这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队伍,他的脑海中回想起在山谷中和这些牧民的几次交锋。每一个人并没有多么的强悍,但至少都是凶猛好战。
牧民部队的每一个人只顾埋头赶路,他们并没有察觉一边的两伙不速之客。不到一个小时,整个部队就完全离开了山洞,消失在茫茫的雪山之中,只留下几个放哨的牧民,此刻正在在洞口巡逻。
“五百人哦!”老肖小声惊叹。
“他奶奶的,果然有鬼。”包大牛自言自语咒骂了一句。
言沐寒瞪了他一眼。“别说话。”她示意大家注意雷氏探险队的方向。
只见雷建国、雷军和巴伦三个人悄悄地往山洞方向移动。没过多久三人就来到了距离洞口不过百米的地方。三个人几乎同时架起了步枪。几秒钟之后,伴随几声细微的枪声,洞口的三个牧民几乎同时倒地。
“真他娘的准。”包大牛忍不住又喊了一句。
三个牧民倒下之后山洞那边并没有其他动静。言沐寒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快走,她和逵爷则一马当先跑了起来。与此同时,雷氏探险队的其他两个人也从岩石后面钻出来,往山洞方向奔去。
几分钟后,所有人都集合到了山洞口的巨大平台上。这里是满地的焦黑木炭,层层堆叠都快没了落脚的地方。平台的周围累满杂物,其中大多是动物的尸骨。
看到这一切,禹或非稍稍有些心安。看来那大火并非来自地狱的那端。
“行了,赶紧进去吧。”雷建国拔出大腿边上的小手电往山洞深处照去。
这一照,顿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手电的光圈正中是无数张干巴巴的脸,宛如僵尸一般惨白,毫无血色,面无表情。雷军端起步枪就要射击,但这些人的反应明显更快一步,一眨眼的功夫全都消失不见了。
“追!”雷建国丝毫没有畏惧,带领着雷氏小队风一般便朝着山洞中冲了进去。
逵爷和言沐寒急忙打开各自的手电。灯光一亮,几个人同时跟了上去。
禹或非隐约觉得这里和“雷震子”的遇难脱不开关系,但是眼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冲进去未免有些冒失了吧。雷氏探险队和起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以至于他们竟然不顾生命危险也要来到这里?
对于眼前这个诡异的山洞,他的内心是极度抵触的。犹豫间秦慕阳和秦晋已经从他身边穿过,只留下他独自一人站在偌大的平台上。
“唉……”禹或非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