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乃是天定良缘,嗯嗯,不错,我听说,这团红线是众多红线里面最是嫣红鲜艳的,其中每一对的姻缘都是上天注定,可歌可泣。”思慕一边顺着自己手里的红线,一边对着盘腿坐在桌案上的扎着冲天揪穿着红肚兜的雪白娃娃模样的小精灵念念有词,她是月老座下的红线小仙,是由万般因果,姻缘情爱,信仰念力,集天地万物七情六欲,灵气天成所化的仙子,自诞生那日起便位列仙班。
细细看来,思慕眉眼弯弯,时刻带笑,朱唇贝齿,肤白胜雪,发似乌木,身段袅娜,好一个灵气四溢的美人儿,整个人周身就散发着甜蜜,甜蜜的叫人看了便如坠爱河情海,叹一声不愧是掌管天下情爱姻缘的仙子。
咳咳,和月老那个有点邋遢,只知道喝酒的白胡子老头儿是截然不同的。不过虽说月老有些不务正业,每日出去找老友们喝酒打牌,把活儿都留给思慕和门下仙童做,不过对于思慕他是真心疼爱,身为仙人有几人能有子嗣后代,对于这个上天送来的孩子,月老视如己出,更是一手带大。
现下,月老也是如常去找他的酒友喝酒谈天下棋,而思慕则是一如既往地蹲坐在空无一人的七情殿内顺着她掌管的红线如数家珍。这天下姻缘其实自有定数,无需多做打理,更别提轻易篡改,思慕和仙童们的工作不过是理理红线,记录在姻缘簿上,方便查看管理。
不过,唯独思慕手上的那一团红线不同。可以理解为,这团红线有其自己的思想,里面记录的皆是不凡之人,要么就是天道之子,一界核心,要么就是集大气运于一身连天道都要让其三分...总之就是,所谓天命,在他们身上皆不做定数。
月老自认年纪大了,又喜喝酒,脑子时常糊涂,便只有把它托付给一向虽然调皮鬼精灵,大事上却还算靠谱吧?的思慕掌管。
那个没有一只毛笔高的白生生的小奶娃扒楞扒楞自己的冲天揪,奶声奶气的不耐烦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天天都捋一遍,怎的就团不腻呢”这小家伙也与思慕颇有渊源,几乎和思慕一同降世,是月老祠那专门牵姻缘的红线所化。
“你懂什么?”思慕宝贝似的把红线搁在手边,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一会儿,你自个儿先一边儿玩儿去吧。”说着便在桌案边俯身以手臂作枕垫着头,红色广袖铺满了半张桌子,远看去,像一朵绽放的玫瑰,思慕安然的阖上双眸,竟是直接沉沉睡去。
看她自顾自说完话理都不理他,毛线球,也就是之前说的红线所化的小奶娃扯着红肚兜,鼓鼓腮帮子,心下想着思慕可能是理了半天红线困倦坏了,便踮起肉乎乎的小胖脚蹦跳着想出门玩儿会儿去了。
没成想还没双脚离地跳出殿门,就被一条细细细长长的东西卷着放回了殿内,他叉起腰来刚要开口就听见了“哞~哞~”的声音,跳起来一看,才看清,老君殿的青牛背着好些个酒坛子就知他的来意。“原来是青牛啊~快进来快进来~”毛线球兴奋地摆着白嫩嫩的小手招呼起了门口的青牛。
思慕在睡梦中正梦见在星宿诸君的宴席大上快朵颐,突然隐隐感觉哪里不舒服,皱了皱眉头,吧唧吧唧嘴,缓缓坐起。
结果,下一秒,思慕惊异的睁大了双眼,继而揉了揉眼睛,甚至坐回原地,试图重新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幕会一如既往地平静正常……
“一定...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思慕,你冷静一点,你还在梦里……我呸!”思慕深呼了一口气乍然坐起!选择了面对现实。
满眼七零八落的红线散落在地上,整个七情殿仿佛遭了贼一般,这幅场面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她本来还心存侥幸,只要不是...只要不是她的那团...一切还好说!
但是很明显,事实就是如此的残忍,思慕颤抖着双手……捧起一堆已经零零碎碎的布料线头,里面还混着些瓜果皮屑,然后两指捻起一根眼熟的红线欲哭无泪,这一段...是她刚刚看过记录在姻缘簿上的姻缘啊!完了...红线断,姻缘了,天定良缘变厄缘。
而且,还是这团最重要的红线,里面每一个人物都事关三千小界的生死啊。思慕恨恨的看向还抱着青牛真身酣睡的毛线球,旁边还散落着几个酒坛子,她可怎么办啊?要完……此等重罪,上报天庭,她这条小命都不够罚,什么贬为凡人更是想都不要想,灰飞烟灭怕是都便宜她了。
“毛线球!青牛!你们两个!可害死我啦!!!还好意思睡?!”思慕控制情绪失败,两眼喷火喊醒了正不知大祸临头睡得安稳香甜的一娃一牛。
要怪就怪喝酒果然坏事,也怪太上老君就住在月老殿隔壁,而他的坐骑青牛,也和他的主人一样是个好喝两口的,和毛线球这个偏爱喝酒的伪小屁孩儿一拍即合。往日都还好,至少思慕还是清醒的,今日...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青牛怎么会是个红绿色盲?!喝多了竟把思慕未团完摆在桌上的红线当成下酒菜的青草嚼了个稀巴烂!
青牛虽是犯了错可追究责任仍是思慕身为红线小仙最基本的职责都未做好,看管不力。所以万幸青牛只是原身模样被罚至太上老君殿闭门思过了,也不知何年何月出来了。
“小思慕,这次真的对不住了...老牛我...惭愧啊,唉。”青牛年纪比之几位上仙差不了多少,终归是长辈,思慕虽然心有戚戚然看着老牛这副样子却也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算了,我若是散了,青牛爷爷你记得给我偷点仙丹什么的放在我最喜欢待的天河边上祭奠我。”思慕说着抬手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反正大不了一死罢了。
毛线球已经在清醒之后就嚎啕大哭到现在了。“你哭什么,喝酒的时候不是万分开怀的么?你虽外表长不大,可与我一同降世,几千年岁,如今还没半点分寸,你叫我怎么把月老爷爷和我这七情殿交托于你?”思慕揉着毛线球头上的揪尖尖儿,语重心长的叹道。
她冥冥中觉得,自己就该有此一劫,人家上神上仙都是无数劫难,千难万险才修成正果,成就仙途,她偏生一降生便位列仙班,她自己瞅着自己都来气。若是凡人,一世短暂,却也多姿多彩,第二世便是从头再来,算来不过几十载,可她活了千万年,对生死看的可寡淡了,说是寡淡,不如说她不太明白这些情绪,包括恐惧。
“她虽是天地灵气,七情六欲,人间情爱姻缘所化,可她并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从仙胎降生就养在月老殿的七情殿内,终日几乎只有红线和缘生为伴,与各神仙也少有深交,就像一张白纸,没有什么情绪,没什么姻缘簿上的爱恨情仇,她只是看着,纸上谈兵,又真懂得几分?所以……”月老捋着胡子叹了口气。
本该坐在宝座上不苟言笑准备制裁思慕的天帝却带着浅笑,摸着胡须和月老吐槽着,“怪不得我瞧着这丫头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眼中都没有光彩。看来这当真是这孩子的劫数了。我观这所断红线,与思慕这丫头,渊源颇深。”随即,看似威严的天帝便冲着月老摆摆手,慢慢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便起身背着手幽幽的走了。
月老点点头,亦行了个礼随即退出了神殿,心里想着,天帝还是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呢。然后看着低头百无聊赖地站在神殿外听候发落,嘴角似乎还翘着仿佛没心没肺跟毛线球托付着后事的思慕他觉着自己雪白的胡须又愁白了几分。
他是真怕这孩子吃亏啊……可也是,不吃亏还算什么惩罚,算什么历劫呢?
毛线球是个机灵的,赶紧捯着小短腿过来,这其实本是他的错啊,谁要让那傻妞儿帮他背锅啊?“月老爷爷,怎么样啦天帝怎么说?”
月老满含深意的深深看了一眼也一脸疑惑,仰着巴掌小脸儿怪让人怜爱的思慕,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地扔下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天帝仁厚,法外开恩,只是罚思慕这丫头穿越三千界去弥补过错。”
去三千界弥补过错?思慕一头雾水,不过反正...不用死,不就是极好的了么。
她自己没心没肺的,倒是毛线球一脸不可思议的捯着小短腿追着月老问这问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