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演完戏就去了钢琴培训班,他报的是一对一,是个女老师,叫麦渐敏,麦渐敏刚开始就认出了他,对着他犯了好一阵花痴。
许时:……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转眼间,许时饰演的江景千只剩下最后一场戏就杀青了。
许时拿出最好的态度,想有一个令人满意的收尾。
只是没想到褚晨会过来探班,当然,探的是蒋南舸的班,只是下一场是他的戏,蒋南舸的戏在他后面。
褚晨自然看到了许时。
他穿着一袭青衣,轻纱飘逸,白玉束发,墨发在风中被吹散,眉眼清冷。
这场戏中,江景千钱权尽散,被新皇判了满门抄斩,而他被贬为庶人,多年来的执念得不到实现,江景千心如死灰,自投靖江。
许时站在江畔,看着波涛滚滚的靖江,江水清澈,天水一色,他一袭青衫,已是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夕阳西下,残光薄暮,晚霞暗淡,他望着苍茫的江涛,勾唇笑了笑,笑得悲凉,却又好似解脱了一般。
勾心斗角了大半辈子,活的时候戴着永远也摘不下的面具,在权利的漩涡中挣扎,无法逃脱,只有死后才是最为真实自己,不用再提心吊胆。权谋的争斗犹如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只愿来生做一位平凡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活得恣意畅快,那才是真正的自在,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青衫被江风吹起,墨发扬开,他站在高台之上,眼中满是疲累,他轻轻闭上眼睛,身子向前一倾,朝着脚下的波涛江水倒了下去。
水花扬起,那个能令天地为之失色的人终是彻底融于天地之间,再无迹可寻……
聂远修感觉脸上有些凉,摸了摸,全是泪,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哭了。
他回头瞥见褚晨,却看见了褚晨眼里来不及掩住的震撼和惊艳。
许时已经从江水里被人捞出来了,他去了换衣间,擦干身子,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服把头发擦干才从换衣间出来。
聂远修见许时出来了,便走上前去,拍了拍许时的肩膀,道:“觅台,这场戏演得不错!”
许时微微垂了垂眼睑,谦虚道:“聂导过奖了。”
许时四周望了望,看见不远处的褚晨和看着褚晨的蒋南舸,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聂远修现在许时右侧,看许时的目光望向了一侧,遂顺着许时的视线看到了蒋南舸。
蒋南舸发觉有人在看他,只得收回眼里的嫉妒和憎恶,以免被人看见,落人口舌。只是他的反应太慢,聂远修已经将他眼里的情绪尽收眼底。
顿时,聂远修对蒋南舸的印象又下降了好几个层次。
被忽略在一旁的褚晨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一侧身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蒋南舸。
蒋南舸面上瞬间显出了惊喜的表情,他快步走到褚晨身旁,扬声道:“阿晨,你来了!”
褚晨朝他点了点头,道:“我刚好顺路,过来看看你。”
蒋南舸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清了清嗓子,“我的戏在下一场,你要看吗?”
褚晨怔了怔,答道:“嗯。”
许时看了看蒋南舸和褚晨的互动,片刻后又移开眼,仿佛他们二人并不在场一般,只是对聂远修道:“聂导,我还有事,今晚的杀青宴我就不来了,先走了。”
聂远修看见许时脸色有些苍白,想到许时刚才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便道:“那好吧,你回家注意休息。”
许时微微颔首,转身便离开。
褚晨在和蒋南舸说话的时候,余光瞥见了许时,他侧眼望着许时单薄的背影,略有所思。
蒋南舸看着这样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褚晨,心里的嫉恨多得压抑不住,他拢在袖中的手暗暗攥紧,指甲都略微嵌入了掌心之中。
想着自己以后的艺途还要靠着褚晨走下去,他奋力压下心中的不畅,想扬起唇角,却又看到了盯着自己的聂远修。
看见聂远修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蒋南舸心里顿时沉了下去。
“聂远修这条路……走不通了。”蒋南舸心想。
这边许时已经离开片场,他没有回公寓,而是去了盛煌。
在去的路上他给何辛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他问道:“辛姐,你在盛煌吗?”
何辛那边有些杂音,吵吵嚷嚷的,何辛压低声音道:“我临时有事,请了一天假,没在公司。”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我把第二个剧本放在我办公室里的抽屉里了,你去拿吧。”
“好。”许时应道,不再多问。等到了盛煌,取了剧本就回了家。
这个剧本就是那天何辛和自己选的那个悬疑剧的剧本。许时要饰演的是里面的男孩姜封澄,那个亲手杀死自己父亲的男孩。
许时能体会到姜封澄的痛苦,童年的遭遇会令一个人变得扭曲,阴影会困住那个人的一生,也许就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就突然出现在梦中。
有很多人会劝他们放下,会说你要想开一点,说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很美好,但在许时他们眼里,这些人就好像在讲笑话一般。
你说放下就能放下吗?没有经历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以自己的眼光来看待别人的世界,点评别人的生活,就好像是在拿着一种别人不喜欢的东西,使劲说这个东西很好吃,一定要试试,从来不想想别人是否能接受。
跌落在尘埃和泥泞里的人,就像被困在生活这个浩大的沼泽之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逐渐陷下去,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