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山高且陡,而钟灵寺便就在山顶上。可就算是山高入云,山上也常有鸟兽频频突出吓人,灵清寺还是香火不断,就为得是寺的好灵气。
钟晚步伐轻快地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只余身后的子渊气喘吁吁地扶着腰,抹着汗“不是,你等等我啊。”
“快点啊,就你这速度,等我们上山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不是,你一个女娃娃怎么走这么快,我这才是常人的速度好吗?”子渊正辩驳着,旁边就闪过一位步伐矫健的大妈快速地越过子渊,以大跨步的速度向前走。
钟晚冲着大妈走的方向轻蔑地向子渊使了个眼色,子渊立马就红透了脸,哪曾知道底层劳动人民力气这么足。自己被自己说出的话打了脸,低头也不再埋怨只得跟在钟晚屁股后面咬着牙追赶。
二人上了山,果真是皇家施度,到底是与别处不同。虽然也是大气蓬勃,到处可见镀金佛像,却并不像土财主给自己村里修的那样充满金钱的奢靡感。无论是周围的一草一木,还是匾上的字亦或是扫地的小僧都透露出一种闲适的态度,让人一踏进就感觉心神俱宁。
进了主殿,二人静静地拜了佛。子渊便找借口托小沙弥去找这里的住持,小沙弥曾见过他跟着皇家出行便为二人带路去找住持。
钟晚常年在外,且因自己做的都是刀影见血的事,也很少来寺庙拜佛。本来以为住持该是为白发苍苍,有一把长长的胡子的和蔼爷爷。没想到灵清寺的住持竟是位极年轻的少年,面目清秀,眉眼低敛。只是一席袈裟在身,让他多了几分与同龄人不同的沉稳和气度。
“了却法师。”子渊见人够马上双手合十低头问候。
“景王殿下,别来无恙,可有何要事?”开口间却让人如清泉流过,舒爽自然,却又安神静心。
“也不是甚要事,只是我前日里梦见了一只野狼拼了命地追我跑,像是要吃我。血盆大口,尖獠牙可怖极了,等快追上时又变成一有尾巴的妙龄女子,我回头一看,放松了警惕。却又变成那只狼一下咬掉我的头,梦境十分真实吓得我连番几日都没睡好。”
“《毗婆沙》中曾道“他引,曾更,当有,分别,诸病”。梦中之事不定为真,一切皆有殿下心中恐惧所生,而非由梦生惧。殿下不必担心噩梦成真,只需安下心来便可消此顾虑。”
“法师说的是,所以我想着在灵清寺住段日子。潜心拜佛,日日诵经,也能让我心安些。”
“殿下有此自我开导之心自然是难得且极好的,稍等片刻我便让寺里的人腾出一间厢房来。不知与殿下一同前来的女施主是否也要居住一段时间?”
钟晚见他询问自己,立马摇摇头“不不不,我今日只是陪景王而来,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
子渊见她扭头就抛下了自己,正狐疑时钟晚却扯过他向了却法师道了别离开了。
“你这不厚道啊,我是来帮你的,你怎么就要走了。”子渊气鼓鼓地问道。
“我的景王殿下啊,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女客了。我虽不像寻常贵女那样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若同一男子留住寺庙,名声也不会好听的。”
子渊挠了挠头,想了想自己确实因为钟晚的身份与性格把她好想一直都没当个女子看待,不由得有些内疚羞愧。
钟晚又说道“而且呢,我看这位住持说话谈吐都不似那种会做那种盗窃之事的人。所以我准备过几日去那些被盗的家里面守一守,但这边也得有个人帮我盯着,我觉得你应该可以。”
“那好,如果我有消息我便派人快马送信于你。”
“快马?能有多快?不如还是让雀儿来吧,我每日太阳落山便让雀儿来你这。你报信也好,报平安也好,给我个信儿就成。”
“雀儿?”子渊有些不可置信“皇兄把雀儿送于你了?”
“是啊,皇上说我这次去金陵有功。金银俗物又不稀奇,见我与雀儿颇有默契便送我了。”钟晚口气中颇有些得意,毕竟这样的恩赐也算是独一份。
“皇兄可真偏心,我当初要死要活的说是从小养的怎么着都不给我,如今轻飘飘一句话便给了。”子渊嘟嘟囔囔的抱怨着,还小声说了句“重色轻兄呐。”
“你说什么?大点声。”
被抓包的子渊忙抬头讪笑道“嗷,我是说你快走吧,天黑下山路不好走。”
“奇怪,我明明听你说的挺短的一个词的。”钟晚怀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天色“不过确实,我得赶紧回去了,天黑了还得去蹲房梁。”又拍了拍子渊的肩“好哥哥,辛苦你了,吃几天斋饭吧。”
“没事,这也是为我自己积德,又帮了你忙,两全其美。”
“事成之后,阿姐喜好我定一一列好双手奉上。”钟晚抱拳示以感谢。
“为得就是这个。”
两人告别之后,钟晚晚上赶着趟地就蹲在了林员外的库房顶上。
这小贼呢但也不算是丧尽天良,他盗的大多都是些贪官污吏,爱压榨民脂民膏的财主。为此钟晚特意记录了被盗取的几户人家,从财产最低开始,沿着东南通往钟灵山的路连续盗劫。钟晚看着京城地图,以及自己勾画出来的被盗人路线,摇摇头“这贼手艺不错,怎么脑子就这么虎呢?这么有规律,是想着和捕快碰面吗?”
没办法,该守的还是得守。一连三晚钟晚连眼睛都不敢合,比猫头鹰还勤奋,也不知是她的嘲讽被其听到了愣是没人来。
无奈,只能每天拖着沉重的步伐和耷拉的眼皮白天补觉晚上上岗。阮忆梦见其如此都心疼坏了,可问起钟晚又是保密。只得每天变着法地熬药膳给她喝,喝得钟晚轻功都起不来了快。幸好这时子渊那儿来了消息。
这几日,子渊每日都去灵清寺施粥的地方观察。米量足,不间歇供应,确实是多花了很多钱来救济难民。而看看寺里的师父们,也是十分清贫,无甚奢侈之举,佛像也未曾镀金,基本可以确定是把钱都花在了救济百姓上。子渊不解,难不成真是盗贼把钱都拿来捐赠了,难不成真是劫富济贫?可他为何就笃信灵清寺一定能把钱用来救济难民而不是去修佛像?或者说是他刻意要求?
万般诽腹下,子渊决定旁敲侧击地问一下了却法师,虽说曾经怀疑过是他做的不敢去打草惊蛇。不过这几日子渊观察住持并无练晨功的习惯,想必不会武功。这盗贼飞檐走壁轻功很是了得,且轻功好的人走路清盈似风是掩盖不住的,也许他并不是那贼。
子渊来到了却法师的住处,轻扣门。
“请进。”子渊推门而入,只见法师收了收桌边的经书,看来在闲余时间也并无荒废,到底是活佛寂无法师的得意弟子。
“了却法师。”子渊双手合十,法师也回以礼数并拿出一个蒲团来。“景王殿下请坐。”
“法师怎知道我是来解心事而不是来简断道别的。”
“殿下心事未解,从面色和步伐声便能知晓。”
“果然是寂无法师的大弟子,修为果然不俗。不瞒大师说,我是个闲散王爷。生在天家,却未做出一丝一毫为百姓所能做的事情,白白享受天家的供奉优待却未为百姓解难。所以心生不安,终日惶恐。”说到这儿,子渊自嘲似的笑了笑又继续道“做了那样的噩梦,却想的是来灵清寺里静心,而不是正视我自己内心的惧缘于何,想的还是逃避。”
“殿下有此心,已是渡世的第一步,很多人穷其一生,却也踏不出第一步。殿下要做的是,首先正视自己,知晓了自己才能走下一步。”
“正视自己?”
“是,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很多身份。孩子,朋友,父母或者又是商贾,文官,武将。并不是地位高的人才需要救济苍生,每个人都是。农民种下一株稻谷,妇人织出一匹布都会变成饭桌上的一碗饭,避寒的一件袄。这些事看似渺小,做的人不以为然但也是在维持整个人世的平衡。而殿下,也可以找寻自己的身份。”
子渊有点被绕进去,一头雾水地问道“王爷?”
“不,每个人都是多重的,而不是单一的。殿下还可以是儿子,朋友或是一个富人也可。若殿下觉得这些身份无法做什么事,也可以创造新的身份。”
“新的身份?”
“是的,比如一个人他如果家境不好,他就会去做两份工,而这就是他创造的新身份。”
子渊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可以插进去话了。“我明白了,就像法师你是灵清寺的住持,但也为了救济难民广布粥粮也算是一个不求报酬的商人。”
“不,我还只是住持,施粥的钱都是寺里的香油客们所赠。至于我,只是做了住持的份内之事。”
“哦,这样啊。不过这样说来,做位善人也不错。只需要捐赠银子便可?”
“是这样的。”
“那你们这儿都一般捐多少啊?”子渊犹豫了一下,又问“要不你就告诉我最近捐赠最多的是多少?我好有个比照。”
“殿下无需如此,捐赠多少全凭自己心意及能力便可。”
“我最近几日见寺里的施粥规模比前几次的都大得多,皇兄拨款也一直未变,想必近日是有“大善人”了吧。看来也算是与我可称同道中人,不妨法师引荐一番。”
“这恐怕有些不便,这位施主是位女子,不便接见外男的。”
“女子?”子渊内心惊讶,面上也不由得表现出来“那法师更要为我引荐了。我早已弱冠,如今这位姑娘人心纯善,是位绝佳的好姻缘啊。”
法师听及此,不由得清咳一声“殿下,这里是寺庙,如此恐是有些不妥吧。”
子渊听清楚里面别种含义,也为自己的心急而后悔不已,正尴尬之时。了却法师却又开口解围道“不过这位姑娘这几月来得勤,下次殿下若有缘是有机会碰到她的。”
“那便好,那便好。”子渊听到有苗头,不由称快。可这神情落入了却眼中,却只当他是色上心头。起身行了礼道“是我该诵经的时候了,殿下可愿去听解一二。”
子渊听到念经都快一个头两个大了,忙摇手道“不了,不了。我还有些琐事未办,下次吧。”
告别后,扭头就写了书信给钟晚,连连汇报新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