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体力已经不容许他再多说一句话、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就靠在椅子里,不停的咳,眼神迷离的看着李悦昔,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淡淡的绿色,这是行将就木的先兆。
父亲的副手——任觉,站在父亲的椅子后,穿着一件深紫色紧身防护服,戴着白色的护目镜和鼓囊囊的白色头套,过度的防护措施和他纤瘦的身体搭配到一起,活像一根戳在地上的棒棒糖。
“这一路辛苦了,”任觉发出闷闷的声音说,“你父亲很担心你。你跟第一线的李悦昔接触了吗?其他世界线的生存环境怎么样?和我们这里一样吗?如果差不多的话,第一时间把你父亲送过去,你父亲应该就有救了!”
“我知道,”李悦昔沮丧的回答,“但我根本就没再见过第一线的李悦昔,其他世界线的也说没见过她。我只是她的办事工具。不过我一定尽力探索,找出拯救大家的方法。”
“你要尽快啊,”任觉的表情难辨,声音倒是真诚动听,“这个世界处在崩溃的边缘,食物短缺,医疗不足,每天都有人死去,他们可都仰仗你了。”几人简单的寒暄后,任觉走出了房间,李悦昔和李叔也走了出来,只留下了日常的随从照顾李悦昔病重的父亲,这个国家衰弱的领导者。
这次简短的会面在父亲的一阵哀嚎中结束了。父亲一直喊痛,像个孩子般竭力吵闹,这让李悦昔于心不忍,有时甚至想立即亲手结束父亲的生命,好阻止一直以来折磨他的无尽痛苦,让他有尊严的死去。或许这是一个首领在他的子民面前所能拥有的最好的逝去方式,不会让自己的死亡带给子民们恐惧,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腐坏,无力的挣扎,最后都无法保留全尸的逝去。
但对父亲的眷恋和爱在强烈的阻挠李悦昔,这让她陷入了情感低谷,只能靠不断地责骂自己来降低日益递增的罪恶感,一想到自己竟然产生过弑父的想法,李悦昔就觉得自己是畜生。
“那副嘴脸真是让人厌恶!”李叔跟在李悦昔后面低声咒骂。
“他又干什么了?”李悦昔面容平静的询问,但又觉得这样的李叔有些好玩儿。好几天没回来了,应该去集市看看,好好洗劫一下李叔的腰包。随即便将脖子上的围巾拉起,遮住半边脸,悄无声息的混进人群里。任觉站在二楼的窗前,盯着李悦昔的背影,一动不动。楼下驻守中的一人抬头看到了任觉,又看了一眼李悦昔,立刻跟了上去。
李叔紧跟在李悦昔身后,声音细微又隐忍地说:“他的小动作一直没停!你走以后我派了一组人去了西边的密林探查,全军覆没。我去找的时候发现是他派人做的手脚。他对这件事毫不掩饰而且一直在试图掩盖真相!西边出现了可饮用的水源,生态系统平衡,空气质量提升,环境适宜生存,只要细心呵护、培植,完全可以作为我们的起步基地,维持我们的生存!可他根本不顾大家的死活,只想统治这里!他会把大家都害死的!”
李悦昔一笑,走到一个小摊前,用两个小果子换了四个拳头大小的大肉包,递给李叔一个,然后咬了一大口自己手里的,肉质弹嫩,咸淡适中,味美多汁,啊,真是好久没吃到了!
“听他的意思,已经有很多人知道并相信我能穿越异世的事了,也真亏他能让人相信。”
李叔皱眉。“当初只有首领、你、我三人知道此事。你父亲身边有奸细。”
“现在也顾不上了,”李悦昔边走边说,“他那边部署怎么样了?若想引发暴动,父亲去世那天就是他最好的机会。他应该会以我长期探索异界无果、无心拯救大家又无法把他们带到异世为由,再以我年少不堪大任为辅,中立的先不管,以部队第二小队的队长为代表,激进一派应该都会倒向他。眼下这个局势激进派居多,大家都为保命,他的统治政策又抛足了甜头儿,只为收揽人心。眼下他放言能拯救大家,领导他们走向未来,而我们这边选择了保守的方法,短期内无法让人见到效果,胜算不大。”
“那就放弃?”李叔急的喷出了半口包子,“不反抗?任由他胡作非为?如今他们放了预备粮,粮仓已经空了!他用咱们的粮养他自己的跟随者!如今咱们已经熬不到秋收的时候了!再说了,即便不管你,你妹妹呢?我们呢?我当初就极力反对他们入境,不能可怜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从哪来的!现在倒好,被他们钻了空子!任觉心狠手辣,一旦夺权,你就会第一个被除去!他们只会破坏,他们已经毁了自己的聚集地了!咱们的不能毁在他们手里!”
闻言,李悦昔幽怨的看了李叔一眼,李叔眨眨眼,咬了一大口包子委屈的说:“别的不说,我和老季头儿斗了一辈子,我可不能这会儿输给他。”
李悦昔哼笑出来说:“反正造反的也不止这一个,从小到大我见多了,只是这个有点手段,沉得住气,用了十来年,倒也算快成功了。季叔这个中立派当的,一直都很有水平。可你要死了,他肯定就快了。你俩关系绑得太牢了。我记得你俩的丛林游击战还没分胜负了吧。四十六比四十六?”
“对,但是现在上岁数了,不行啦,要像以前连续打上个几天身体就该吃不消了,而且现在是关键时期,我有数。”
李悦昔看着李叔饱经风霜的脸,突然感觉喉头一噎,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赶紧塞了一大口包子,囫囵吞了,压住了心底的情绪才问:“家里人都安排好了吗?李悦晴训练时没偷懒吧?”
“放心,”李叔吃完最后一口包子说,“大家都有觉悟,也都做好了准备。您父亲也支持您做的决定,二小姐也很刻苦,她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她是个出色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