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童低着脑袋,夜宸生手上使劲把女子拽回来。
“你的爹爹是我的太傅不假,我借助你们季家的势力也不假,可我若真的只是因为这层关系待你,何必对你事事自己费心?”
女子还是不说话,夜宸生等不到回答也不气。
“季童,我从来没有对谁如此费心过,你是第一个。”
季童依旧不说话,夜宸生看着,松开抓着女子的手。
“我知道了。”
过了许久,季童才说出一句话来。
夜宸生瞧着女子的面容。
“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
“真的?”
“真的。”
满口假话!
夜宸生也不拆穿她,季童的性子相处这么久他也了解很多了,只要解释了,只要说给她听,季童就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判断,她能判断出夜宸生话里的真假。
从女子脸上移开视线,夜宸生拿起筷子,虽然菜凉了,但是可以入口。
男人举着筷子吃饭,季童的话在心里斟酌良久脱口而出。
“夜宸生,我从不对你用敬称,你不生气吗?”
夜宸生放下筷子。
“生气什么,你不说我倒觉得我们更像夫妻。”
夫妻一词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季童脸色微红,她第一次听夜宸生说夫妻。
女子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夜宸生瞧着真切,他再度放下筷子,手放在女子颈后。
“你叫夜宸生这三个字,我很受用。”
季童挤出微笑,方才的伤心难过早就云消雾散了。女子歪着头,眼睛弯弯的。
“夜,宸生。”
男人手指轻抚,眸子里盛满柔情。
“你喊出来,真好听。”
“比所有人喊的都好听吗?”
“对,比所有人的都好听。”
季童抬手拍拍脸颊,她觉得夜宸生这个人吧,对自己不关心的,永远都冷着脸,自己关心的,说话那真像裹了蜜一般甜。
女子红润的脸颊落在视野里,夜宸生留恋的抚了抚手下细腻的皮肤松开掌心。
起初对她关注是因为战场上救过她一命,好奇南宫的身份;后来关照她是因为她是季家千金也救过自己;什么时候是真的想从心里关心季童的?夜宸生回忆着,大概就是那天晚上迷糊的小女子睡觉都关心他的安危的时候吧,这个叫季童的人,算是进了他的心。
只不过,这些夜宸生不会和季童说。
吃完饭,两人先去找张小换药,虽然撞见了季夜和张小暧昧的姿势,不过夜宸生也不是那种爱八卦的人,季童也只是啧啧两声没多说什么。
换好了药,两人回了帐篷,拿去洗的衣服侍卫就送了进来。季童脸上的假皮虽然不见了,可身上依旧一身男儿装。
那人进来看到季童拉着夜宸生,而夜宸生也没有甩开,惊讶之余也好奇的不得了,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面无表情的秦王殿下笑,还是对着另一个男子宠溺的笑。
压下躁动的心,侍卫淡定的退了出去,不过,这秦王殿下对南宫侍卫笑一事,不过半天的时间,全军营都知道了。
第二天,王怀从外面进来,看到坐在案边处理军务的男子,想到昨天大半夜传开的消息有点忍俊不禁,夜宸生听到抬头。
“怎么了?”
恰好季童从洗漱完神清气爽的内室出来,王怀压抑的嘴角还是勾了起来。
“回禀王爷,没什么。”
男人挑眉,他顺着王怀刚刚的视线看了眼季童,季童纳闷。
“怎么了?”
“不知道。”
一脸纳闷的两人都看向王怀,王怀绷着脸,一本正经。
“昨夜军营里传,说王爷您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
季童惊讶。
“什么?”
季童看向夜宸生,男人移开视线,略微尴尬的解释。
“没这回事。”
“你每天和我待一起我能不知道吗,我就看你一眼紧张什么?”
“……”
男人不说话了,王怀见状插话道。
“那话传到末将这里,末将不相信,可那侍卫说他亲眼所见,末将听后惊讶不已。”
“他说什么了?那人是谁?”
季童连着发问,王怀抿着唇看眼脸色愈来愈黑的男人。
“侍卫说他亲眼看到王爷和南宫侍卫在帐篷里亲密的举动,南宫侍卫抓着王爷的手,王爷看他还满眼柔情。他看到的人就是南宫侍卫。”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一屋子的寂静,季童手撑着桌子眨眼睛,下一秒蹭的直起身子。
“那你和他解释啊。”
王怀面露难色。
“王妃,这要怎么解释?”
“你告诉他说南宫侍卫不是那样的人。”
“可他亲眼看见的。”
“你说王爷有王妃,不可能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我说了可没人信,他们觉得南宫侍卫长得比女子都美,就算王爷有王妃,可这般妖孽的男人,是个人都会喜欢收做面首。”
季童一哆嗦。
“我…”
“王妃,总不能告诉他们你是女儿身,这要说出去了传到帝都让丞相大人知道,该有多生气呀。”
王怀接话说道,季童闻言无语极了,她什么时候就成了夜宸生的面首了。
低头看眼不言不语的夜宸生,季童委屈道。
“夜宸生,你给他们解释解释,我不是那样的人。”
男人摸了摸鼻子,点头。
“好。”
夜宸生瞥了眼站着的王怀。
“你去把昨天送衣服的侍卫叫来。”
王怀领命退下,不一会儿,那侍卫就进来了,他跪下。
“卑职见过秦王殿下。”
季童站在夜宸生身后,她瞪了眼男子,夜宸生没注意到她的小表情,而是冷淡开口。
“昨天,是你在外面乱传的?”
侍卫一听,头磕在地上。
“王爷,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可我只是说您与南宫侍卫关系好,再没说别的。”
信你才怪!季童冲男子翻白眼。
“不管是不是,但从现在开始本王不想在任何人嘴里听到面首这个词,南宫不是那种人,明白了?”
“是,属下明白了。”
兴师动众的找来那人解释一通,季童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她还是低估了军队八卦的力量,面首这个词没人提了,可秦王想好的却在军营越传越开。起先女子还会解释,可后来季童放弃了,随便吧。
大军滞留了三天后,拔寨迁往嘉峪关西,随着左屯和浑邪的溃败,蒙胡其他部族重新认识了大夜的军队。
情报一份一份的往军营里送,夜宸生借着蒙胡未缓和之时,派季夜,王将军李副将三面夹击围剿骚扰祁连山以西地带,使其蒙胡大军退到玉门关一带,祁连山大部分地区,再无蒙胡人的身影。
天守二十五年八月,经过两个月的围剿式袭击骚扰,蒙胡大军全部集中到玉门关一带,蒙胡十二部落除浑邪左屯之外又收三支,夜宸生采取刚柔兼施之计,以归顺为前提谈判,若不从便尸首异处。
这计划看似温和,实则对蒙胡内部残暴不已,因为他们大肆骚扰边境时烧杀抢虐无数,甚至有屠城,夜宸生认为对不顺从的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适合不过。
军营外,传信兵对着哨兵大力的挥动手中的旗子,哨兵命令下面的人开路,传信兵骑马一路奔到军营大帐。
“报。”
夜宸生季夜从沙盘里抬头,看着脸上满是鲜血的人眉头紧皱。
“发生什么事了?”
“启禀王爷季将军,王将军与李副将遭到一个奇怪兵种,大队人马被困在山谷之内,请求支援。”
“多长时间了?”
“距离我冲出来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夜宸生季夜对视一眼,季夜率先开口。
“带上一队人马,赶快营救。”
“是。”
集合的速度很快,季夜大步来到前列跨上马,一声令下全员出发。
来到王将军他们被困之地,果见前面混乱不堪。
隔着尸身和混乱的人群,季夜看到一个用盾架成的球体在围剿夜朝士兵。
一个人跳到球体上方,从下面伸出来的矛将人刺成了刺猬,季夜眉头一皱,他手一挥,后面的一对骑兵就冲了进去。
一队人马杀出一条血路,王将军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季夜大喊。
“季将军快退,这里有伏兵。”
话音一落山崖之上就冒出来无数人,季夜抬头看眼,他拔出手里的剑大呵一声。
“全军听令,营救王将军从前杀出一条路,尽量靠着两侧走。”
“是。”
季夜打马冲了进去,他知道现在若退根本出不去,上面蒙胡人手里的石头就能把他们全部砸死。为今之计只有击溃前面盾甲,绕过山谷。
底下一片混战,蒙胡兵和季夜的人厮杀着,由于比较靠向两边,石头落下来砸到的人大多都是蒙胡兵。季夜抵着马带着人慢慢的逼近球体,山崖之上阿亚索看到抬手制止了投石的蒙胡兵。
“停。”
男人注视着下面的战况,他到是没想到季夜会在这么紧迫的情况下如此冷静的指挥人马靠向两边抵挡巨石。
眼下季夜带人已经逼近盾甲军,阿亚索命他们退下换上弓箭。
山崖上的人换了弓箭,前面的圆形盾牌随着一阵低沉的声音换成了长方形的墙抵挡住了前面的出路。
不能拖了,季夜上马,呵斥军队抵盾冲击,凭着娴熟的马上功夫在靠近盾墙之际踩着盾,脚下用力跃入了盾甲军后方。
“列队!”
随着季夜落地的一声吼,跟在季夜后方的人同样学着季夜弃马翻了过去。盾甲军缝隙中的矛只是击杀了前排的马,后面跳过来的人不等他们回头就被杀了。
阿亚索看着下面的情况惊讶不已,下面的盾甲军溃散,已经抵挡不了往前冲的季夜等人。
把那些背对自己的人击杀,季夜看着骑马冲过来的骑兵,随手抓过一个骑兵跳上,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人迅速跑出了山谷。
看着越来越远的夜朝兵,阿亚索命令蒙胡兵停止射箭,他着实没想到,作为一个将军,季夜竟然会以身试险。他本以为,只要让少数盾甲军挡住出路,山崖上的蒙胡兵就可以把人全部击杀,不想季夜竟然看出盾甲军的破绽,寻着机会逃出生天。
除了佩服,阿亚索再无别的词。
季夜让一个骑兵带着,他没有勒令停下整顿,一大队人马一直往前跑,直到来到一片树林,让人扫清了行踪,到了树林深处,他才命令停下,点兵收拾伤员。
树林里安静的可怕,季夜拔掉肩膀上的箭扔在一边用布缠绕伤口,忽然听到后面细微的身影,男人一顿,手握在腰间的剑上,他回头就见一条五步蛇离他不过一米。
季夜没动,他盯着那个抬起身子的东西,挡着的手悄悄的拔出匕首,蛇飞起的瞬间季夜手起刀落插在了蛇的脑袋上。
“将军。”
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关切的问道,季夜冲他摆手。
“我没事。”
一众人休整一会儿,季夜就勒令他们起身出发。
瞧着太阳的方向高度,季夜判断出军营的方向,所幸离得不远,黄昏之时便赶了回去。
众人回来,季夜疲惫的回到帐篷,张小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身就看到一身血迹的季夜。
男人没说话,他坐在垫子上褪下满是灰尘的盔甲。
“我左胳膊受伤了,你找些药来给我重新包一下。”
张小闻言取了东西来,她重新为季夜换好药膏的纱布,王将军和李副将就进来了。
二人双双来到季夜面前行礼。
“多谢季将军救命之恩。”
张小给季夜扎好伤口,抬头就看到二人大大小小的伤口,季夜收回胳膊套进袖子里系上腰带。
男人站起身子,跨过桌缘站定在二人面前。
“说说,你们怎么遇袭的?”
王将军放下手,他不愿意多言,可李副将还是开口了。
“禀将军,我们追击一小队蒙胡兵,被他们带到了那里。”
季夜眸子一沉,他其实对李副将已经有诸多不满了,两个月的时间,李副将两次在祁连山内迷路,愚蠢程度,早就超过了季夜的忍耐程度。
“你的意思是说,你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是陷阱。”
“将军,我们注意到了。”
王将军插话,季夜凛冽的眼神瞥向他。
“注意到了,还专门进去送死吗?”
季夜说的难听,李副将眉头皱起。
当时他追击到山谷之时,王将军告诉他撤退,可他却不想,他太想在季夜面前立功了,他想让张小看到他不比季夜差,所以他劝说王将军跟他一起进去。王将军不愿他一人冒险,再加上李副将的父亲与他有交情,处于考虑,他就随他进去,岂料遭遇伏击,若不是季夜前来,只怕他们这些人都死了。
“季将军说的是,此事全怪我考虑不周,还请季将军责罚。”
王将军抱拳弯腰,季夜将视线落在远处。
“王将军,你的错我会罚你,不是你的错不要因为裙带关系往自己身上扯。你打了这么多年仗,这么一点问题都看不出来,你觉得我季夜信吗?”
李副将抬头,他对上男子鹰隼的目光。从羽林军里开始,季夜就事事压他一头,所有人都围着季夜转,李想觉得那不过是因为季家有权,可是进了军营,季夜还是压他一头,李想很不高兴,同样一批出来的人,凭什么他就比他好这么多。
“季将军什么意思?”
男人的话落在耳朵里,季夜盯着他,笑了笑。
“本将军要的是公平,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