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春光正是好时候,迎春花、桃花依次绽放,鹅黄、桃粉相交辉映。早些时候,内府就开始忙着给各宫主子换上时新花卉。一早内府就遣了数名内侍宫女携着花瓶花盆匆匆忙忙的前去各宫,一时间宫里哪条路都能看见抱着花瓶,抬着花盆的宫人来来回回,匆忙的身影。
侍花殿的两个宫女奉了掌事姑姑的命令,前去御花园修剪花枝。
“哎呦,浅秋姐……”一声饱含痛苦的声音在花间响起。
被叫做浅秋的宫女放下手中的花剪,快步走了过去,“晓桃,你这是怎么了?”说着扶起弯着腰,抱着肚子的宫女。
“肚子好痛。”晓桃面色有些苍白,额头也微微见汗,“好像吃坏肚子了,浅秋姐,我去解决一下。”
“好了,你快去吧。”见人已经走远,浅秋无奈摇了摇头,捡起晓桃放在地上的花篮和自己的篮子摆在一起。
这边,浅秋正兢兢业业的修剪枝丫。那边,刚同母妃林婕妤请过安的五皇子理亲王赵翙一手玩着扇子,一手背在身后,溜溜达达的往宫外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歌声传来,好奇之下,循着歌声走过去。
浅秋见晓桃离开后,偌大的花园就剩下她一个人,就感到有些寂寞。见四下无人,索性哼着歌曲,像蝴蝶一样穿梭在花枝之间。
赵翙用扇子隔开树枝,往前走几步,歌声更加清晰可辨,他看见一抹粉色身影在花间来回盘旋,于是玩心大起,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猛然咳嗽一声。
“啊……”浅秋被吓得花容失色,转过身一个蓝衣人站在不远处,腰间挂着一枚蟠龙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五”字。
浅秋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低头跪下,大气不敢喘一声。
“哪里来的美人?”赵翙用扇子挑起那宫女的脸,“本王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浅秋,是侍花殿的宫女。”浅秋战战兢兢的说道,眼睫微垂,竟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看得赵翙几分心痒难耐。
“啧啧,侍花殿啊……”说出的话有几分不可捉摸的意味,“还真是个好歌喉,不过这歌儿听的甚是耳熟,本王问你,这歌儿是从哪里学的?”
“回王爷的话,这歌儿是奴婢家乡的小调,小时候,奴婢的娘经常唱给奴婢听。”浅秋有些不明所以,见赵翙面上晦涩不明,到也不敢隐瞒。
“原来如此。”赵翙谅这宫女也不敢欺瞒他,“你是哪里人?”
“奴婢吴州人士。”浅秋恭敬的回道。
赵翙仔细端详浅秋,见她眉眼娇柔,说话的语调也是吴地软语,对她的话也信了十分。余光扫向御花园一角,刚才隐约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那里。
“那边几人,听够没有?”赵翙转过身子,目光扫向远处被重重叠叠的桃花遮住的身影。
花枝颤动间,辛夷、清溪四人拥着贺晚珺走了出来。
“奴婢辛夷见过理亲王。”辛夷笑着走上前,屈膝一礼,“方才不知王爷在此,还请王爷恕罪。”
没有花枝的遮挡,贺晚珺这才看清前方那人的长相,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只可惜眉宇间那抹阴鸷破坏了整个相貌。
“原来是芳华宫的辛夷姑娘。”赵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和她身后几人,“辛夷姑娘这是往何处去?”
“奴婢奉贵妃娘娘的命,送六王妃出宫。”辛夷见赵翙双眼不停的瞥向贺晚珺,心中闪过一丝厌恶。
“哦?原来这就是六弟妹啊……”赵翙放肆的打量贺晚珺,眼中带着一抹惊艳和一丝贪婪之意。
贺晚珺有些不悦的微蹙眉头,却还是依着礼,道了声,“晚珺见过理亲王。”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赵翙向前几步,想要扶起贺晚珺,却见她身边的清溪先他一步,心里有些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本王初见六弟妹便觉得亲切,不如你我二人且去那边亭子里略坐一会儿。”赵翙扇尖指向不远处,被桃花半遮半掩的亭子,“本王也好同弟妹叙谈一番。”
贺晚珺不知赵翙此举何意,心里因他这番话愈发反感此人,且不说之前他略带调戏般的话语和举止,单是刚才他邀请自己单独叙话的举动更是让人质疑他别有用心。
正当贺晚珺想办法拒绝赵翙之时,又一人走进御花园。
“五弟这是在做什么?”来人声音温润,一身滚着银边的青色衣袍衬得身姿挺拔,斜眉入鬓,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含笑,说话时慢条斯理,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杀伐果断,单单站在那里,韧如修竹般让人无法忽视,“莫不是被这灼灼桃花迷了眼?”
赵翙嘴角一抽,面上明显带着几分忌惮,“见过二哥,这春日正好,恰逢御花园桃花盛开,弟弟赏花路过此地,恰巧看见六弟妹,便过来打声招呼。”
贺晚珺闻言,心中十分诧异,分明是理亲王先搭讪宫女在前,她们路过在后,此言平白前后颠倒,不知道理亲王此举是何意。
“哦?”二皇子安亲王赵翎看向贺晚珺,“想来这位便是六弟妹吧?”
“晚珺见过安亲王。”贺晚珺屈膝一礼,身边四人也一同行礼。
“弟妹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叫我二哥即可。”这话从安亲王口中说出,倒是带着几分真诚。
贺晚珺对赵翎心生好感,笑着叫了声二哥。
“今儿个见面突然,二哥身上也没带什么贺礼,回头让你二嫂给你补上。”赵翎笑道。
“多谢二哥,晚珺就却之不恭了。”
赵翙见贺晚珺同赵翎言笑晏晏,几次三番也插不进话,恼怒间,索性道:“弟弟还有事,先走一步。”
赵翎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赵翙气哼哼的转身,见方才那个宫女还跪在前面,恰好挡在路中间,便骂了一声,“滚一边去。”
浅秋低垂着头,抿了抿嘴唇,膝行几步跪在旁边。
见赵翙已经走远,贺晚珺让清溪前去扶起浅秋,“姑娘起来吧。”
“浅秋谢过六王妃。”浅秋借着清溪手臂的力道,慢慢站起来,膝盖的刺痛感使得她面上瞬间闪过痛苦。
“辛夷姑娘,可否为浅秋姑娘请个太医?”贺晚珺面露不忍,她对宫里的规矩并不是很了解,说出的话有些迟疑。
辛夷露出为难的神情,浅秋见此赶紧告罪,连忙说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不需要请太医。
“本王那里有活血化瘀的药膏,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赵翎闻言说道,“时候不早了,本王同你们一起出宫。”
见赵翎同贺晚珺一同离开,浅秋呼出一口气,弯腰揉了揉膝盖,这时晓桃从园外跑了进来,一脸讨好的叫了一声姐。
浅秋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这死丫头怎么去了那么久?”
“嘿嘿……”晓桃傻笑一声,“我早就回来了,只是见理亲王在那里,就没敢进来。”
“唉……,这花园还有好多颗树没修理呢。行了,你先扶我去那边坐一下。”浅秋无力的说道。
晓桃殷勤的扶着浅秋,二女略略歇息一会儿又投入工作之中,之前的事情便也只当做意外罢了。
贺晚珺同赵翎一起走到宫门口,正好见到安亲王府的侍卫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过来。
“弟妹。”赵翎喊了一声贺晚珺,面带踟蹰。
贺晚珺闻言看向他,眼带不解。
“罢了,没什么,本王先行一步。”赵翎接过侍卫递来的马鞭,跨上马背,“六弟妹,后会有期。”
“二哥慢走。”贺晚珺屈膝一礼,目送着赵翎离开。
“王妃,府里的马车来了。”清溪见车夫赶着马车过来,小声提醒贺晚珺一句。
“多谢辛夷姑娘一路相送。”贺晚珺看着辛夷,面对有些熟悉的相貌,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辛夷眼睛弯弯,微微一笑,“王妃多礼,这本是辛夷分内之事,还请王妃路上小心。”
贺晚珺点头应道,借着清溪的手攀上马车。
车轮声轱辘辘的响起,贺晚珺舒了一口气,余光扫了一眼低垂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兰浆、流光二人,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安排这两人。
一时间悄,车内悄无声息,空气中都是静谧,直到车夫“吁……”的一声猛然勒住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