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府两位少爷,一文一武,一动一静,可谓是相辅相成。
谢柒扶记得他们。
上一世,陈国公府的大公子官至吏部左侍郎,定下来年由他接任吏部尚书一位,结果那年末宿戈来犯边境,他在庭上抗议主君下令开启遂川城门一事,被主君贬了职,逐了出去;二公子投了遂川军,一路从小兵做到了副将,在宿戈军攻进遂川后,二公子在宿戈军与暗桩的一次里应外合的诱战中身亡。
如今时光重来,那二人未及弱冠,她若记得没错,这时的他们应当还在衡兰山下的鹿南书院念书。
谢柒扶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那还有些灰蒙的天,深吸了一口气。
“姑娘。”谢柒扶听见有人叫她,顺着声音看去,是之前那个被她吓着,洒了自己一身水的女婢,那女婢已经换了身衣服,端着个铜盆站在她的面前,怔愣了一会儿。
“早起天还凉,姐姐又被我吓着洒了一身水,不必那么早来,泡个澡、喝碗姜汤祛祛寒再来也是可以的。”谢柒扶说完,就看见那女婢脸上浮上一丝惶恐,屈膝道:“谢姑娘关心,奴婢身份微贱,当不起姑娘一声姐姐,真是折煞奴婢了。”说完后,顿了一会儿,又道,“奴婢进去了。”
谢柒扶看着那女婢有些慌乱的脚步,显然是被她的话给吓着了,看着那背影,半晌后,无奈的笑了一下。
笑青来得晚了些,看到谢柒扶站在屋子外头吹着冷风,赶紧开口道:“姑娘,早晨天还凉,您快些进去,免得……”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谢柒扶笑道:“没事。”
收拾好之后,靖安长公主那儿叫了女婢来,唤她们去xx院用饭。
梁妤慕应了一声知道了,随后往谢柒扶身上看去,这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二话不说就到箱笼跟前翻找起来,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件水粉的衣裳过来。
“去,把身上的换了,以后在宴城,可不能再穿这样的衣服,知道么。”说完,就把手里的衣裳塞进她怀里,把她往屏风后推去,还怕她不会穿,让女婢一道去帮忙。
谢柒扶站在屏风后面,一脸茫然的看着那被梁妤慕塞进怀里的衣裳,不管是上一世还是如今,她都没有碰过这么娇嫩的颜色。
一旁的女婢看谢柒扶久久不动,以为是有什么问题,狐疑的唤了一声:“姑娘?”
梁妤慕这时候已经穿戴好了,见谢柒扶进了屏风后久久没有出来,催了一声:“阿扶,你好了没有?”
但她话落,屏风后却没有声音回她,梁妤慕狐疑的走到屏风后,却见谢柒扶抱着那身衣裳发愣。
“阿扶?你,是不是,嫌弃这衣裳是我穿过的?那个…”梁妤慕走到她跟前,见她不说话,心里一下着急起来。
谢柒扶看了看她,再看了看怀里抱着的衣裳,犹豫了一会儿,道:“阿慕,能给换一件么,这颜色,不适合我。”她从来没想过,这颜色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个什么模样。
知道谢柒扶不肯换这身衣裳,不是嫌弃这衣裳是她穿过的,而是嫌弃这颜色,这让她一下松了口气。
水粉娇嫩,很衬肤色,而谢柒扶皮肤似玉般白皙,这让梁妤慕心里很是羡慕。
“不会,你相信我,你穿这颜色很好看的,真的。”梁妤慕怕谢柒扶不相信,拿着上衣在她跟前比着,又加了一句,“我不骗你,赶紧换上,母亲那边来催了。”
谢柒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换上了。
院里,靖安长公主已经吩咐女婢摆好了饭,只等着谢柒扶和梁妤慕过来。
但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谢柒扶也没等来梁妤慕,倒是先等来了前来问安的梁阙声和梁新霁两兄弟。
他们前日就被靖安长公主从鹿南书院叫了回来,向夫子请了三日的假。
“母亲。”梁阙声和梁新霁抱拳行礼,然后就在一旁安静的站着。
梁阙声和梁新霁同卵双生,顶着一张相似面容,性子却是截然相反。
靖安长公主看了看梁阙声,再看一眼梁新霁,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看向梁阙声问道:“四月便是春闱,你功课备得如何了?”
“劳母亲记挂,都已经准备好了。”梁阙声说着,斜眼看了看站在身侧的梁新霁,见他脸上带着轻松,毫不犹豫的将他一并拖了下来,道,“可阿霁似乎还没有准备好。”他话一说完,梁新霁脸上神色顿时变得认真起来,回头瞪了梁阙声一眼,又安静下来。
“母亲!我和阿扶来了。”就在梁新霁以为自己会被好好训斥一顿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梁妤慕那娇俏的声音,这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侧头朝梁阙声得意的挑了挑眉。
“咦,大哥、二哥也来了?”梁妤慕拉着谢柒扶一脚迈过门槛,看到在屋里站着的梁阙声和梁新霁,吃惊道。
“怎么,就你能来?”梁新霁嗔了她一句,随后将目光放在站在她身后的谢柒扶身上,拱手作揖道,“阿扶妹妹好,那日匆匆一见,还没来得及同妹妹搭上话,我叫梁新霁,旁边这个。”说到梁阙声,他颇为嫌弃的往那边看了一眼,再开口道,“他叫梁阙声。”
“好好说话!”一旁,靖安长公主听到梁新霁这么不情愿的介绍自己的兄长,冷下声训斥了一句。
梁新霁被说了一句,嘴上应了一句:“哦。”然后朝谢柒扶做了个笑脸,低声道,“阿扶妹妹若是记不住,唤我一声二哥哥也可以。”
谢柒扶怔了一下,朝梁新霁笑了笑。
“好了好了,都不要站着了,坐下,再不吃这饭食就凉了。”靖安长公主没有忽略梁新霁与谢柒扶之间的那点小动作,眼中有一丝笑意浮过。
用完早膳,梁新霁想到一件事,看向靖安长公主道:“藜河沈家的大公子在宴城郊外圈了一块地建了个马场,他前段时日托人在遂川那儿买的几匹马,昨儿个镖局的人就将马送了来,早前就将帖子送了来,母亲,我可以去看看吗”
宴城中,好马者无数,但没有哪一个能做的和这位沈家少爷一样。
梁妤慕一听,来了兴致,说什么也要跟着去看一眼,靖安长公主拗不过,同意她跟着去,走之前特地嘱咐梁新霁要将人看仔细了。
等他们到了跑马场,那里已经站了不少的人,个个都是锦衣华服,身份尊贵的世家公子,而其中那个站在他们中间的少年郎,却更引人注意。
“那就是藜河沈家的大公子,沈修槿。”谢柒扶看着那个被围站在中间的少年微微出神,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温润和煦的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她立刻回过神来,看着那悄无声息出现在身旁的男人。
“瑜王殿下。”谢柒扶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行了一个礼,而后便没有说话,整个人看上去有一丝的拘谨。
伯旖绯是应那位沈家大公子的邀请,来这个马场看一看,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谢柒扶,让他颇有些意外。
看到谢柒扶依旧绷着脸,伯旖绯想了想,忽然开口试探的问道:“我吓着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想事情想得有些认真。”谢柒扶同伯旖绯说完,觉察到那边看来的视线,朝那边看了一眼后回头对伯旖绯说道,“瑜王殿下,不过去吗?”
那朝这边看来的人,就是那位藜河沈家的大公子,谢柒扶知道他,也始终记得他,记得他,最后是如何背叛了南秦。
被她这么一说,伯旖绯往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嗯,这就过去。”
这个马场,依山傍水,景色宜人,若不是被那位沈家的大公子圈为己有,倒也不失为春日里的踏青之地。
谢柒扶看着这马场的青山绿色,忽然看到有几人面色不善的往自己这边走来。
“呦,我说这是谁站在这儿呢,原来是将军府的谢姑娘啊。”那个声音满是戏谑,隐隐能听出其中夹着的嘲讽。
少年脸上稚嫩,行事态度却极为放肆,身上衣着华贵,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谢柒扶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也是,藜河沈家的身份就不简单,但凡能出现在这里的,又怎会是个简单的?
那少年见谢柒扶不说话,顿时就有些生气起来,看向谢柒扶的眼中怒意横生,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没了遮拦,看着她嗤道:“野种就是野种,骨子里带的就是没规矩的,连人都不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