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朗已经开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车,这路上的美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米桐从一开始兴奋不已,到渐渐的,感觉很有些疲倦。
小墨在她身边,化成八哥模样,依然嘴里一刻不停地吃着东西,安静得不像是从前那个聒噪的八哥一样。
一直以来,小墨处于鸟儿状态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这具八哥躯壳性情的缘故,他自己的性格也变得浮躁嘈杂起来;但是,当他变回十五岁俊秀少年的时候,话就陡然少了,性格也随之沉默起来,在米桐面前的时候还有几分少年的腼腆。
这两种状态和两种性格的对应关系向来是泾渭分明的,几乎从未被打破过,所以当米桐从兴奋中平静下来,许久没有听见小墨跟自己说话,反倒有些不习惯起来。
“小墨,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这些景色吗?”米桐伸手摸了摸八哥的头。
八哥温顺地在她手上蹭了一蹭:“是的,我不喜欢景色。”
说着,他张开翅膀,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切,给我们留点儿。”越朗把车停下来,准备吃点东西,伸手从八哥那里抢下一包薯片。
本以为小墨会不客气地啄他一口,结果八哥居然温和地让开,还顺从地在他手边蹭了蹭自己的小脑袋。
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因为小墨向来最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更讨厌越朗的亲近。
越朗没来由地警觉起来,他试探性地把手伸过去,小墨竟然兴高采烈地跳到他的手心中,大喇喇打了一个舒服的饱嗝。
“你不是最讨厌我么?”越朗问。
“是的,我最讨厌你了。”八哥愉快地说,还调皮地在他手心跳了两下。
等等,这个句式,怎么跟刚才那句话那么像?
“是的,我不喜欢景色”,“是的,我最讨厌你了”……联想到这一路上仅有的几次对话,越朗发现八哥的回答总是“是的”两个字加上重复问句的后半段。
这下,连米桐都觉得十分惊异。
这回答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机械,莫非,这不是真正的小墨?
两人心中的弦顿时绷得紧紧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米桐吓坏了,伸手将八哥捉过来仔细检查,并没有从外表上发现什么破绽,只是这鸟儿的眼神,呆呆傻傻,并不如真正的小墨那般狡黠。
越朗信手画了个还原阵法,八哥终于现了原形,竟然不过是小墨身上的一支黑色的羽毛。
真正的小墨被弄到哪里去了?怎么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米桐感到浑身一阵阵地发冷,周围的景致却在此时显得愈发妖娆了起来。
“我们回去找他吧!”她抱住越朗的手臂,隐隐感觉事情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
越朗扔了车,带她御风飞行,但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是沿着原先的路线返航的,为什么两边的景致却那么陌生,仿佛随机生成的一样?
“这地方,我怎么不记得我们来过?”米桐说。
也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一片云朵飘过,眼前的景致又恢复成熟悉的模样。
“许是我看错了吧。”找人第一,越朗来不及多想,继续顺着熟悉的路径返回,但是回去的路仿佛一直没有终点。
越朗心中的隐忧成了真,这不是正常的情况,即使是在米国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的仙法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失去效力。
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的景致,其实并不是真实的景致,有什么人,对他们的旅行做了手脚。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证据可以证明眼前这一切都是幻境了!
越朗将米桐护在身后,抽出剑挥向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
如果是寻常的环境,按照他的功力,走出去并不困难,但是眼前的景色仿佛丝毫没有变化。
天光云影,倒映在潺潺的小溪里,明镜般的湖泊里,不仅仅是显得无比逼真,甚至当邀月剑落进水中时也会溅出清凉的水花,如果不是燃冽不见了的话,一切似乎毫无破绽。
有那么一瞬间,越朗几乎就要相信这只是自己的一次误判,但是理智告诉他,其中一定有诈,他必须想出新的办法,破解眼前的迷障。
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他们两个人就会越危险,而莫名其妙消失的小墨,还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险境。
月神之子,自然也是夜的儿子。
也许在黑暗之中,他才能看清更多的东西。
“桐儿,抓紧了!”越朗回头嘱咐米桐说,米桐点点头。
越朗开始施法,刹那间飞沙走石,四周的天幕一下子全暗了下来。
在他的身后,一轮皎月从湖面喷薄而出,万顷光辉刹那间倾泻而下。
“你看,那是什么?”米桐指着月亮对面的那轮相似的发光体,疑惑不解。
“过去看看!”越朗带着她飞过去,离得近了,两人才看清,这原来也是一轮月亮。
同一片夜空中怎么可能出现两个月亮?
身为月神之子的越朗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看来这后一轮月亮,必然是仿造真正月亮的假象。
或者说,是镜像。
等等,镜像?
越朗猛地想起镜妖,难道这眼前的一切,其实都是跟镜妖有关的?
那么燃冽,是否也是被镜妖蛊惑,所以不告而别?
不管他愿不愿意,事实就摆在这里,燃冽,他果然还是深深仇恨着自己的吧。
只是,燃冽甚至都没有顾及一下米桐,这让他感觉实在不可思议。
越朗退后几步,站在两个月亮之间的中点,从这个角度,米桐可以很清晰地看出,以中点为界,两边的景物居然是对称的。
而且这一点被两人发现之后,眼前的景物仿佛听懂了他们内心的想法一样开始迅速地移动起来,月亮重新变成了一个。
越朗提起嘴角笑了,看来这次镜妖的确颇为花了一番心力,不过可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刚才景物变幻的那短短的一瞬,邀月剑已经捕捉到了镜面的气息,越朗潜心运气,将仙力注入剑中,追踪着镜面而去。
霎时间“轰”地一声,邀月剑击中了镜面,镜面翻转,霎那间整个天地也随之颠覆过来。天和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窄,好像一个蚌壳合拢起来,将所有的一切都收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