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依生再见面时,已是初秋。虽然彼此都在同一所学校,但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秦海升入初三,白天黑夜没命的上课补课。林语总是在读她的书,想找到她也不难,一般她只在教室或是图书馆。
依生的脑海中潜藏着她的身影,令他很是痛苦。为了不让自己分心,他责令自己拼命的学习,扎在习题集里,以此方法来淡化她在心中的影响。他过的异常的充实,忘记周围许多事情。每天最早一个到学校,最晚一个离开。每天都是独自一人。偶尔早一点回家,看见夕阳如血,远处青山苍茫如染,通往棚户区的路窄小细长,想到孤独难耐的青春,禁不住黯然神伤。
一个温暖的金秋的中午,依生正自己坐在教室里自习,她悄然的出现。她站在教室的外面,穿一件白色的外套,浅蓝发白的牛仔裤,披散着她的那头长发,阳光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他竟然没有发现。她不忍心这样打扰他,便蹑手蹑脚的走进教室,轻轻坐在椅子上。他始终都在自习,不经意的一抬头,发现她正微笑的看着自己,禁不住吓了一跳,内心波澜起伏,脸腮涨红火热。
她仿佛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站起身过来说,依生,别忘了我们三个人的约定。他说,我没忘,走吧。他起身收拾东西,她就站在他的面前,说,依生你瘦了。他抬眼看到她怜悯的眼神,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枳子花香味。她说,走吧,小海在外面等着呢。
他跟着她来到操场上,看见秦海背着一个很大很鼓的书包在操场上等着他们,身边停着三辆单车,其中一辆后座上放着同样的一个书包,另一辆则倚着一把装在背箱里的吉他。他跟秦海打过招呼便拿起那个书包背上,林语则背起了那把吉他。三个少年骑着单车从校园出发,开始一次短暂,却很美丽的旅行。
行驶在金秋的公路上,离喧嚣灰色的城市已越来越远。十月野外的景色格外的诱人,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四周群山起伏低缓,树木的叶子黄红相间,点染青山。红色的爬山虎攀援在公路两边的断壁上,别具风格。三个少年兴高采烈,骑着单车左摇右摆,唱着歌曲。停下车对着山谷大叫,在上坡下坡的路上你追我赶,如风一样来去。自行车飞奔带起来的风卷起路边的落叶打转。随后再次遮覆路面。
四野无人,宽敞灰蓝的公路起伏蜿蜒至金色树林深处,偶尔有车呼啸驶过,声音巨大。三个少年骑车累了,便在一处停下,寻找一块缓坡席地而坐,把书包,吉他就地一扔,躺在草坡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下,翘着腿,望着湛蓝的天空。是一个有微风的午后,枯草随风招摇,就这样安静的躺着,望着,在青春伊始的时候,在广阔的天空里寻找去路,放肆着眼睛里的梦想。
围坐在一块绸布上开始野餐。林语取出吉他,开始调试琴弦,之后弹唱了一手老鹰乐队的歌曲。依生实在是觉得她多才多艺。山坡下的风徐徐吹来,扬开她乌黑的秀发,依生看到她如此美丽的样子,眼眶竟然不知为何有些湿润。曾有一瞬间想要找一个地方痛快的哭一场。他的内心是如此的脆弱,不经意间就会受到伤害,像是气泡一样,一碰就会碎。他拿起可乐来喝,那汽水在嘴里麻麻的,发出生成气泡又破碎的声音。她一曲完毕,拨了两下琴弦,说,依生,你那么喜欢黄家驹,一定会唱她很多歌曲,不如你唱一首吧,我给你伴奏。
他站起身来,望向远处群山,一片青黄。他说,那我就唱一首《无悔这一生》。他看了林语一眼,她心领神会,指压琴弦,弹了起来。她试着跟上他的节奏。他先后唱了《谁伴我闯荡》和《大地》。唱完了这三首歌,感觉到心灵前所未有的舒畅。他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又唱了《再见理想》和《光辉岁月》。想到家驹已逝,内心此刻又酸楚彷徨起来。几曲终了,他坐到绸子布上,沉默不语。
转眼间半日的时光便悄然逝去。秦海和林语还要赶回学校上晚课。三个人收拾好东西起着单车往回赶。临分别时,林语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给依生。借着昏淡的路灯,他看到是一本写Beyond心路历程的书。她说,其实这本书我在野外的时候就想送给你了,但我看你唱完他的歌的时候情绪很低落,所以没拿出来。依生,听了那么多他的歌曲,难道最后你只学会了悲伤和脆弱吗?我觉得你应该学会坚强和面对生活。毕竟逝者已去,而活着的还有活着的生活。依生,你要向前去,而非留恋过去。
他在路灯下站立许久,孤单的青春同路灯对立,微弱的光,黯淡的青春,急于寻找一条明亮的出口。而面前又仿佛雾气浓浓,难以看透,只知道走下去,去没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