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离就这样在乐安城住了下来,一边等着安家小姑娘的消息,一边和师父学习医术,师父不愿打理门中事务,边将事务早早交给自己的师妹。打从师父与自己从京城回来以后,老人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师父以为这不是宿命安排,只是有舍才有得,于是师父就守着他,一年多以后,师父终于因为毒发,倒在去山中采药的路上,等到楚江离发觉不对时,师父已经气息微弱,时日无多了。而这些种种,都是这个老头在最后时候,握着楚江离的手,用虚弱的气音说给他听的,然后,楚江离就再也没有亲人了,那宫中表姐也是个于他而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只是基于利用价值而已。
而师门中来了个不知名的乡野丫头也是他无意听闻的,听说那小姑娘长得好看,水灵灵的。只是他当时,满心满眼只有仇恨和悲痛,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间角落里,不吃饭不休息,就那样熬着,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无人作伴的夜晚。
师门里唯一一个他还可以说得上几句话的,是不打不相识的知晏,知晏小他一岁,完全是个男孩子脾气,一言不合就舞刀弄枪,他真的是嫌弃她啰嗦嫌弃得不行。后来听每日来送饭的小师弟说,知晏师姐对那个刚来的哑巴小丫头极好,楚江离一问才知,知晏其实也是个大家闺秀出身,一场大火唯有她自己逃了出来,但是嗓子也被烟呛得沙哑得再无法恢复了。她本来有一个妹妹,却不幸命丧大火,所以那小姑娘格外得知晏青睐照顾,大概是想要弥补对妹妹的亏欠吧。
楚江离开始慢慢觉得,原来这世上从不曾有真正一帆风顺的路可以走,这世道,若是他退一步,就有不知道多少人争抢着向前走那一步,所以,他必须让自己活着,走他应该走的每一步,带着对安父的承诺和对师父和母亲的思念,不管多难,他都一步不退,一步也不让。
当楚江离觉得他的生活只有复仇的执念和黑暗时,那个小姑娘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师父走后的第三个月,他开始重拾医书,想起师父的嘱托,“阿离以后定是要成为一个有用之人,心怀百姓,活得洒脱,兼济天下。所以要认真背医书,学医术。”他开始学着师父的样子,每天清晨上山采草药,傍晚回到小院子里练剑,武功精进。某天如平常一般,上山的时候,感觉有人跟着,他不动声色地穿梭在山林的深处,等到隐蔽处身形一闪,感觉到身后跟踪之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脚步错乱,楚江离嘴角微微上挑,就那样双手背于身后,静静地看着。
小姑娘就那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里,他突然想起之前听闻的传言,那乡野丫头不愿意说话,但是真的好看的要命。他有些怔怔地看着面前不远处,那个因为找不到自己而眼眶微红的好看的小姑娘,原来他费劲心思甩开的就是这个小姑娘。
楚江离微微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心把这个小姑娘一个人丢在这里。楚江离从一旁树林里缓缓踱步走出来,装作一脸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说,“你一个小女孩,来这做什么?或者说,跟着我干嘛?”可能是语气太凶了,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眸里渐渐蓄起了眼泪,就那样委屈巴巴地看着楚江离,看的他心都要化了,语气不自觉地慢慢变得柔软,“那……你和谁一起来的,有没有人送你回去?你的……那个,知晏师姐呢?”
好像这一次说的话还挺有作用,小姑娘揪着身上鹅黄色的夹袄下摆,只是低下头不说话。楚江离有点手足无措,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让小姑娘开口。突然想起来之前小师弟说的哑巴小姑娘,原来,她是没办法回答自己啊,那就算了,不问就是了,说不定人家也只是自己找不到路跟着自己,却被自己带进这树林深处,肯定被吓坏了,想着想着,楚江离还萌生出了一点愧疚。
小姑娘就那么不错目光地盯着他,楚江离觉得,再靠近一点,他一定会被盯出一个洞来。听到他语气里的歉意,某个悄悄跟来的小姑娘在低下头的同时,在楚江离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抹掉眼泪,悄悄地笑的无比开怀。再抬头时还是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伸手拽着楚江离的衣服,继续看着面前因为自己突然的靠近而下意识紧张到身体绷直的楚江离。
正在楚江离觉得现在的局势有点微妙的时候,一声怒吼破空而来,“楚江离你这个大变态,我真是没想到,居然是你把我的宝贝师妹抢走的,你真是太烦人了!”楚江离还没来得及解释和分析,就和冲过来的知晏打成一团,而那个“委委屈屈”的小姑娘则默默地退到旁边的树下盘腿坐下,拄着下巴,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用手捂着嘴偷偷笑。
“楚江离你这个变态,我宝贝师妹才多大啊,你就对她打起歪脑筋,我今天真的要给你一个教训,你真是太放肆了,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宝贝师妹不会说话,你居然这么放肆啊!”知晏出了任务回来,听下人说,自己宝贝师妹找不到了,她那个着急啊,自己好好宠了一年多的小姑娘呢,说没就没了怎么行,她就各种找各种问,没想到是被楚江离带走了,这个变态!真的太生气了!
楚江离真的是无语到爆炸,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扣上了变态的帽子,好歹他从小都是按照正人君子的标准培养的啊,这小姑娘明明就是自己跑出来的,怎么什么都怪在他身上啊。这个疯女人,为了个小丫头真的是失了心智啊!
两人不相上下地打了一个多时辰,小丫头终于觉得自己困了,就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抱住知晏,一个哈欠接一个,看的知晏心疼得不行,就狠狠地朝着楚江离翻了一个白眼,带着小丫头走了。小丫头步子迈得小,楚江离还能听到知晏教育小姑娘的声音,“小鸽子,记得下回离这样的死变态远一点,太危险了。”那小姑娘更是认真地听完以后,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