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上巨大的火灾引起了城楼上士兵的注意,官府的人马迅速出动。
抵达道观时,火势大到无法让人进入。带队的牙将率领众人又绕至后门,发现了独孤玄及高颎,高颎躺在独孤玄的怀里依旧昏迷不醒。
牙将立刻让随行的郎中对高颎进行治疗,并对独孤玄进行询问。
“少年,说说怎么回事。”
“小人是独孤家仆人,与这昏迷的独孤颎本来一起待在道观,独孤宾大人之前也在道观。晚上突然出现贼人,独孤宾大人便跟着追了出去,朝山上方向去了。后面道观里又出现其他贼人,被道士们发现后便与其打斗起来,独孤颎就是被贼人打伤晕了过去,我抓住机会把他背出道观,后面道观开始起火,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牙将整理了下思路,独孤玄突然跪下磕头,“请大人赶紧救救独孤家,他们还在山上,正处于危险中。”
牙将将独孤玄扶起,对少年的话并没有怀疑,第二个贼人还没从道观出来,第一个若是找到独孤家的人,会发生什么一切都不好说。这时,郎中确认高颎无生命危险后,对其简单包扎了一下,告诉独孤玄高颎一天内就能醒来,不用担心,往后注意休息。
牙将又看了下无法控制的火势,留了几个士兵待在独孤玄这里把守路口,率领剩下的人往山上继续前进。
首先发现的便是两具仆人的尸体,伤口只有一处脖子上的致命伤。牙将稍微检查了一下便派人将其抬走,这手法不是一般的刺客干得了的。
牙将出发前,上司向其再三叮嘱,若出现死者一律立刻将其送回州城再作处置。
终于,牙将等人来到山顶,刚好藤蔓上的人重新爬了上来,高宾的伤口也在夫人的帮助下进行了包扎。牙将依旧立刻让随行的郎中救治伤者,并对情况进行再次询问。伽罗扶着崔氏,说明了事情经过。
牙将看着刺客的尸体,难以相信是一个小姑娘结果了他。但是在场者包括高宾都证实伽罗没有撒谎,牙将心存疑惑。总之,先把刺客的尸体运回去。
士兵搬运尸体时,牙将看到尸体脖子后有刺青,于是又确认了一下,刺青是一只站立起来展开双翅的乌鸦。
众人在士兵的帮助下开始往山下转移,牙将又在尸体附近看了一遭,附近恰好草木稀少,能看清所有脚印。按伽罗说的,一直是高宾在跟刺客打斗,最后时刻伽罗冲上去刺死对方。地面上的脚印除掉搬走尸体的士兵的,应该只有伽罗与高宾的才对,经在场多人证实尸体附近就没有其他人靠近过。
但是,地面上有第三个人的脚印,而且有几处脚印明显变深,显然负重了,太可疑了。找到这个人,一切就会明白,牙将意识到自己立功升官的机会来了。这个人是不是在场者并不确定,但值得一查。
高宾夫妇走在最前面,迫切想看到儿子高颎的情况。高宾心里一直担心高颎和独孤玄,果然牙将告诉他还有其他刺客时,高宾心头一紧,知道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时终于又松了一口气,昏过去还能醒过来,死了可就全没了。
高宾夫妇一看到昏迷的高颎就忍不住大哭起来,紧紧握住高颎的手,高宾愧疚不已,“对不起,儿子,让你受罪了。”
“大人,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他。”独孤玄在一旁卑微地赔罪。
高宾转过身扶住独孤玄的双肩,用肯定的眼神看着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替儿子谢谢你,你们两个都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独孤玄想起之前狼狈逃跑的自己,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道观的大火还在持续,建筑开始倒塌,仿佛要把今夜的一切都给埋葬。
众人最终转移到了山脚下休整,等待下一步安排。
东方渐渐出现鱼肚白,山脚下又有一支约百人的队伍出现,为首的是一名眉目清秀、英俊高大的年轻将军,骑着一匹黑马,头戴紫缨盔,身披柳叶甲,手执一杆虎头浑金枪。紧随其后的却是益州司马,骑着一匹枣红马,一身官服官靴,外披青色纱衣,头戴进贤冠,腰系犀角带。
伽罗一看,这将军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经常跟着四姐夫的征南将军李达,这下心里踏实了。李达向大家传达了命令,由他负责将独孤家的人送回京城。牙将不敢怠慢,立刻向两位大人汇报大致情况,益州司马王立建议,考虑到伤员情况,是否需延缓两日再出发,李达没有理会。
大家与独孤陀两兄弟依依惜别,互相慰勉,随后便登上马车准备出发。牙将这时将之前的怀疑偷偷告诉自己的上司王立,王立皱着眉头,陷入了思索。
刺客之事自然是得调查,虽然都知道很有可能跟宇文护扯上关系,但没有人敢得罪他,独孤信便是下场,不过至少调查程序要走一遍。
道观现在烧的一片狼藉,相关证据查找也很难。至于在山顶杀死刺客的第三者,动机看来明显是帮助独孤家,这第三者就在这群人中的可能性很高,有脚印当线索,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查找的话值得一试。
本来王立就是被宇文护提拔的,这次如果找出第三者,独孤家很有可能被牵连,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是打压独孤家的又一次契机,顺利的话王立自己又为宇文护立一大功,加官晋爵不在话下。
王立带着牙将来到李达面前,“李将军,有要事相商。”
“王大人,什么事情这么急?”
“怀疑还有一名不明身份的刺客隐藏在这群人中,为了独孤家一行人的安全,建议稍微确认下。”王立示意牙将,牙将又把脚印的事复述了一遍。
“刚刚怎么不说?”李达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将军息怒,主要这事实在蹊跷,没有实锤证据,但考虑到接下来将军与独孤家的安危,建议现在……”王立看着李达,顿了一下。
李达虽然知道王立是宇文护的人,但王立说得有几分道理,不然回京城这一路也不踏实,但是绝不能便宜这两人。
李达故作为难,“若是找不到这人,这可是污蔑诋毁独孤家,我可得如实上报朝廷,交由圣上定夺。”
“将军放心,此事定会有个说法。”王立表示毫无压力,心中不禁冷笑一下,皇帝都是宇文护拥立的,别说这个,上一个也是宇文护拥立的,宇文护不吭气,谁都不能动他王立。
但是牙将心里慌了,位卑权低,可转念一想,富贵险中求,豁出去了。
牙将早把鞋印的大小与样式牢记在心,立功机会难得,仔仔细细每个人的鞋看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但却笑不出来。
王立和李达在一边等着,牙将复命时面如土色,吞吞吐吐地。
“快说!”王立大声呵斥道。
“人找到了,他是……”牙将就是吐不出个人名。
“到底是谁!”王立的嗓门越来越大。
“独…孤…颎。”
话音刚落,一旁的李达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现在还没醒来的独孤颎?”
“是的,将军。”牙将根本不敢抬头看两人。
李达笑得更厉害了,昏迷的他难道是靠意念杀人,简直无稽之谈。
王立一看场面不利,一边向李达赔罪,一边训斥牙将。
牙将不甘心,拼命解释道,“那确实是独孤颎的鞋印,会不会旁边的独孤玄对当夜所发生事情有所隐瞒,只有他一直跟独孤颎在一起……”
李达将手上的虎头浑金枪往牙将脑袋一挥,枪刃离脖子还有一寸时突然定住,牙将被吓得魂不附体。李达慢慢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如跟我一起回京城走一趟,到大理寺那再细细说来,怎么样?”
王立赶紧打圆场,“将军息怒,何必跟小人一般计较。”
李达本来也只是煞下他们的威风,并不想多搞一些麻烦出来,护送独孤家安全回京城才是头等大事,于是将武器收回,牙将不停地在地上磕头求饶。
李达提高了嗓门,“麻烦王大人回去转告益州刺史大人,独孤家只是行刺案的受害者,希望你们迅速查清刺客身份及幕后主使,给大家一个公道,上不负朝廷,下不负百姓。”
王立唯唯诺诺,恭敬到极点。李达示意手下,队伍立刻出发。
独孤玄杀死刺客回到高颎身边后就意识到脚印问题,于是便将自己的鞋与高颎换了,两人本来身材相近,脚也差不多大,谁也不会相信昏迷的高颎有能力杀刺客。此外,高宾夫妇也没察觉到,毕竟独孤玄来高家的时候衣衫褴褛,只能穿高颎的衣服和鞋子,到后来两人衣服经常混穿。当天情况如此混乱,高宾也没这个功夫注意到这点。
王立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直到李达等人走远,随后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京城自有宇文护亲自跟他们斗法,就算李家、杨家加一起也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