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一片花,花下是一片湖,远处还有弯弯曲曲的水道。那道水蜿蜒到繁花深处,渐渐地隐去了。
而妖童媛女荡舟其间,送来送去的不止脉脉眼波,还有缠缠绵绵的歌声:“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歌声过后又是笑声,那笑声脆脆的,直听得人也想跟着微笑。
而她也确实微笑了,忽而听到有人叫道:“子洛姑娘。”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衣男子立于船头,他本一手执伞,见到她后立刻把伞收了起来:“果然是你。”
正巧一阵清风拂过,纷纷扬扬的桃花落了下来。这人足尖一点便掠到子洛船头,手心一张就是一小支开得正艳的桃花:“香花赠美人。”
子洛干脆地接了:“肖公子,真巧。”
这就是昨天的“罪魁祸首”,九霄阁肖阳了。不待她问罪,肖阳自觉道:“昨日带累姑娘了,我向姑娘赔罪。”说罢果真一礼,他的风度仪态都是顶尖的,让人很容易就生出好感来。子洛笑道:“那可不能一支花就打发了我。”
“自然。”肖阳又站直了,突然眯起眼睛赞道。“这花你带着真是好看。”
子洛自知美丽,但很少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过,心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还不是要谢谢公子。不如今日我带公子在凌云宫附近转一转,也算是表达谢意了。”
肖阳简直求之不得:“那可该我感谢你了。”
二人都是出众的人物,并肩立在船头便引来不少人围观。更有好事儿的男女把桃花往他们身上丢。子洛还好点,人们对美貌的女子多少有些顾惜,肖阳可被甩了满头满脸的花儿,有一串儿伶仃地吊在他的发冠上,看起来着实有点滑稽。他佯怒道:“怕了你们了。”
说罢便衣袖一卷,那些冲向他面门的花也是一转,当头盖脸地飞向那群人。又是一阵笑闹不提:“咦?人呢?”
肖阳早乘着花飞花谢花满天拉着子洛遁了。子洛笑出了声,肖阳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有这么好笑吗?”他本该佯怒挽尊的,谁知说道一半也笑了起来。这下可好了,两个人对着笑,笑到天荒地老都笑不完。
还是子洛先停下:“你把我的船弄丢了,可得请我吃点好的。”
他们离开后自有侍从去收拾残局。肖阳笑嘻嘻地道:“好啊。”
他这么爽快,子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逗你玩的,哪有让客人出钱的道理。”
她带他去了桃花楼,名气不算最大的,胜在临溪而建,有飞花流水之景。点了一道清蒸鱼,一道酒酿虾,什锦烩菜,香炸圆子。甜食配了桃花冻,酒点了酿玉溪。都是比较素淡的吃食,子洛担心肖阳觉得怠慢。谁知那人以手支颚笑得正风流,见她看过来,整个人更是如开屏孔雀一般:“怎么了?”
他的眼睛像一汪深潭,表面亮得仿佛蓄了无数碎金,内里深得仿佛没有尽头。这样一双眸子是能溺死人的,子洛首次移开视线:“没什么。”
他的皮相能让一群大姑娘老阿姨疯狂不是假的,子洛看着尚脸红心跳,紫薇就更不用说。她正在满目轩里挑打扮自己的东西,正遇上几个最不想见到的纨绔子弟。
其中一个堵着她吹口哨:“这不是紫薇仙子吗?来买东西?”
她看到这群人的做派就烦,想抬腿就走,可身份不够也不好动手:“烦请公子让让。”
那人不但不让,还朝她逼了过来:“遇上既是有缘,仙子何必如此无情。”说罢抓起紫薇一只手,凑过脸来一嗅:“好香。”
紫薇恶心得不行,仅有的脸面都要绷不住了:放开!”
公子哥当然不放,变本加厉地毛手毛脚起来。紫薇越是挣扎他越是兴奋,越看那张娇滴滴脸越喜欢,最后居然说:“仙子就从了我吧。伺候得小爷舒服了,给你个妾做做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在他看来是施舍,在紫薇眼里是明摆着的侮辱。她当下奋力挣扎起来,谁知连公子哥的手都挣不开,一逼之下眼泪都要漫出来。那公子哥兽性大发,不顾场合地准备办事了。
他停住了动作。
紫薇赶忙从他身下翻出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个极出挑的白衣男子。那男子笑嘻嘻地倚着柜子,也不知看了多久。见他们动作停了,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
他是个极漂亮的男子,笑起来简直让心有所属的紫薇都心旌摇曳。可谁都不知道他那副笑脸背后是真还是假,尤其他能在一帮朋友的把风下过来看戏,想来必是有一番来历的。
公子哥权衡再三,施了一礼:“是小人错了,您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男子“哈”地笑了一声:“不过是有事找这位仙子,你忙完我再说也是一样的。”
公子哥一时也不知他想做什么,只好顺着话说下去:“那您先请。”说完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色退下。
紫薇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那男子不看她一眼,漫不经心捞了个小玉佩盘在手里玩:“你是紫薇吧。”
听到这话,紫薇悄悄打量他一眼,很确定自己从没遇见过这等人物,不免心中一动:“正是,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她有心结交,人家压根不接她的话:“前些日子你找了子洛的麻烦?”
紫薇一惊,随即道:“紫薇不敢。”
那男子面如冠玉,高鼻深目,眼如寒星。整个人又是尊贵又是邪气,紫薇突然相信了前些日子大小岳说的什么“皎如玉树临风前”、“君子如玉世无双”,她神态越发柔情似水:“原来是肖公子。”
话还没说完,紫薇“噗”地一下跪倒在地。
肖阳可不像在子洛面前那般软绵绵的模样了。他笑了一下,紫薇的喉咙又是一紧。
“还挺聪明?”
紫薇在他的威压下动都不能动,只能竭力从嘴巴里呼气,一点柔美的感觉都没有了。肖阳走到她面前,蹲下去,一手提起紫薇的头发:“子洛不会处置你,不代表我容得下你。”
他甚至笑出了酒窝一点:“乖,别到她面前烦她。”
紫薇只觉得仿佛有一只铁手掐着她的脖子,让她连困难的呼吸都做不到了。她这才惊慌起来,眼眶里都是激出来的眼泪。她丝毫不怀疑肖阳真的可以弄死她。
大概正是她要死掉的那瞬间,肖阳放掉她的头发,站了起来。
紫薇面容青紫,正大口大口地捯气儿,突然被肖阳踢到柜子深处。她透过眼泪看到子洛拿着什么走了过来,而肖阳擦着手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