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疼得快撅过去了,当我脑子里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
乌云散去,硝烟散尽,尘埃落定。喻褚不愿意说太多话,纤瘦的小胳膊一把将我公主抱起来,往门口走去。
她的胸口还是潮湿的,一股子眼泪的肝肠寸断的味道。
我的意识还没有彻底罢工,细密的疼痛一轮一轮潮水般来袭。阳光明媚的照在我的视网膜上,一片绚烂。
杜流月带着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闪出来,我本想痛斥他一点用都没有,但看见他招呼担架过来抬我,便知趣的闭上了嘴。
“活着就好。”他好像在对喻褚说着什么,喻褚仍旧没有回答。她像一只沉默的小跳蛙,只剩下了酷酷的眼神。
她的开关被关上了。但是,总有一天,我动了动手指,温热的阳光像水一样将我浸透,总有一天,都会好的。有些人,会成为记忆,会成为你努力为之活着的终点,等着死后可以开开心心的拉住她的手,对她说:“你看,我有好好的活过这一生。”
那个人,想必也会很开心吧。
杜流月又晃荡晃荡跑到我身边,精致的脸要笑不笑,居高临下的抽了抽嘴角,最终僵硬的笑了一下:“三系异能?”
操,我心里骂了句,爸爸不想搭理他,懒懒的把眼睛闭上,我用手挡住了耀眼的阳光,担架被两个小伙子抬了起来,晃晃悠悠,忽略腿上的疼痛,还是挺舒服的。
“切。”杜流月嗤笑一声,像是过了很漫长的时间,我感觉到他蹲下来了,指尖吝啬的在我的额头上点了点,“谢谢。”
语气温柔的像是我在做梦。
我很快又睡过去了,无他,清醒着承受痛苦实在是需要钢铁般的意志。
让我睡一会吧,我需要的其实只是长眠。
等我醒来,扑面而来的,是于圭一张晚娘脸。
他的胡子还没来得及刮,看着像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反社会人格杀人犯,只有眼睛,是温和的。
“长本事了。”他咬牙切齿的蹂躏着我的头发,“三系异能啊?”
我在他面前不敢有脾气,只敢嘤嘤嘤的撒娇:“于圭,我腿疼。”
“活该!就该让你瘸着,成为一个小瘸子。”于圭还在气头上,一指头戳在我的脑门上,力量微乎其微。
“我脸都坏了。”我侧着脸给他看霍梦雪刺伤的伤口。奈何恢复能力太快,于圭熟练的将手里的苹果削皮:“可真是严重呢,再慢点,都要没痕迹了吧。”
“于圭。”我叫他。
“干嘛。”于圭用小刀把苹果切成一片一片。
“于圭。”我继续喊他。
“说呀。”于圭转过头,用叉子叉了一片苹果,送到我嘴边。
“亲我一下。”我看着于圭浅色的柔软的唇,义正言辞的要求,“生病了,要男神亲亲才好。”
于圭生气的脸孔差点没绷住,生硬的把苹果塞到我嘴里,耳朵红了一片:“男神生气了,男神不想亲你。你病着吧。”
我再接再厉,拉住于圭的手,撒起了娇:“不,男神没有生气,男神想和梨梨亲亲。”
“像个傻子。”脑海里的AT跳出来评头论足,“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对AT开足了嘲讽。
刚回过神,于圭毛茸茸的脑袋就凑过来了,他含混不清的话语淹没在唇舌之间。
“算了,我原谅你。”
于圭骨子里是个很绅士的人,唇齿间也克制温柔,进退有度,我还没准备好,震惊的看着他长长的眼睫,颤抖着,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的手很快的把我的眼睛捂上,“别看我。”他好像是这么说。
一切归于黑暗,一切在黑暗里悄然生长,蠢蠢欲动,蔓延而上。
我很难过,很欣喜,也很愧疚。像是亲手偷窃了别人的宝藏,隐秘而罪恶的喜悦。
一场末世到来前的狂欢。
………………………
“快到冬天了。”因为我的伤,我和于圭只是简单的进行了亲亲和抱抱,连举高高都不敢进行。
“嗯。”于圭的脸还是红的,他一脸羞涩的喂我吃苹果,可是苹果已经氧化了,白生生的果肉变得一点也不好看。
“我想和你一起看一场烟花。”我嚼着苹果口齿不清的许愿,实际上,我连末世什么时候真正的结束都不知道。
“等一切都结束了。”于圭有条不理的收拾垃圾,漫不经心的答应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断腿给我养好喽。”
“是吗?”苹果顺着食道落入胃中,我按住胃部,那里隐隐的有刺痛。该死的,我在心里咒骂着。
“抗体已经在推广了。”于圭打开病房里的电视,——原来电视已经能看了。
电视里只有新闻,上面推送着于圭抗体的消息。
“都会好的。”我强迫自己露出微笑,那种暴躁不安的感觉隐隐冒头,于圭的回应是把他整个狗头埋到我肚子上。
“对不起,阿梨。”
“关于你的父母,我很抱歉。”
我伸出手,抚摸着他的狗头,可是啊,于圭,你叫错名字了,你真正该抱歉的人是苏梨,不是我这个失去了名字的人。
我只是阿梨。一个与你无冤无仇无亲无故,却对你莫名其妙,一往情深的小偷。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逐渐虚弱。于圭的脸上仍然是伪装好的笑容。他每日带些书来读,他读他的书,我看我的沙雕小甜文。
我看到动情处总要哈哈哈的大笑,笑着笑着,从喉咙口冒出一口鲜血。于圭满不在乎的帮我擦干净,然后喂我吃药。我也满不在乎的继续拿出书来看。
直到最后几天,于圭那会已经不敢给我照镜子了,我估摸着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了,每次于圭要亲我我都搪塞过去,我嘴里全是药的味道,好像已经很久很久吃不下东西了。
再一次等死。我不高兴的想着,在每一个疼得抽搐却不敢发出呻吟的夜里,等我回去了,一定要拧下AT的头,当足球踢。
“于圭,我要走了。”我对着于圭凑近的脑袋轻轻的说。
“不要,不要过分悲伤……”
“不要为我耽误……自己。”
“要好好的活着……”
“生活很美好。”
“我对不起你啊……”
AT在我的脑袋里百无聊赖的催我快走,可我还要死皮赖脸赖在这具躯壳上和于圭再说几句话。
于圭一言不发,眼里亮晶晶的,应该是眼泪。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我承担不起的东西了。
喻褚和杜流月也来了,杜流月一直站在那,我估计他还没想明白,我这个bug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整个病房里,只有喻褚喘不上气的哭声。我真的很对不起喻褚,她可能又得自闭一段时间了。
“不准走。”于圭咬牙切齿的抓住我的手,眼泪顺着他长长的眼睫流到我的脸上,很凉。
“可是……我好痛啊……我要走了……”我看见了那扇门,身体变得很轻。
“你才刚找到我。”于圭的声音逐渐的听不清了。连同他抓住我的温热的手。
我终于离开了第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