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粉底没抹匀。”我把覃禾放到李闻白怀里，自己一个人去师明秋眼前晃荡。
她熬夜熬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浮粉了。”我指着她面颊处的一块，她愤愤不平的拿出纸巾和镜子。
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很有耐心的等她把粉底抹匀，“涂点精华液吧，再上点散粉。”
她却不再多动作，放下镜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漆黑一片的花园看，树影丛丛，阴森可怖。
我发现，她那块粉底液还是浮在那，不依不饶的，像极了它的主人。
“挺累的吧。”我叹了口气，从大衣里摸索到一块牛奶巧克力，掰成两块，一半递给了她。
我确实不算是合格的快穿者，我上个世界太冲动，这个世界又莫名的想和自己的敌人聊聊天。
反正也没有那条规矩规定，不能和敌人聊天是吧？
师明秋没有接我的巧克力，却似乎被我击中了内心要害，眼神有些涣散：“你们还不如不告诉我。”
“哈，你下不去手了？”我咬下一块巧克力，它被我握在掌心，被掌心的温度融化了一点，软趴趴的，像这个夜晚，提不起精神。还容易感性。
“你说呢？”师明秋转过头来，红彤彤的眼睛，像只兔子，下一秒就会咬死我。
“还是活着的人比较重要吧。”师明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抬头看夜空，凌晨的星星朦胧黯淡，像我死后的四十几天里，彻夜难眠看过的，城市的夜空，也是这样，没有感情，没有未来，没有过去，“被马桶炸死的感觉一定不是很好。”
“你！”
“但是我也没有好到哪去，我是被车撞死的，死之前在地上扭了好久，都没人来救我。”我数着目力所及处的星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师明秋诧异地扫了我一眼，注意力还是放在那片花园上。
“我当时还在懵逼，怎么就会死掉了呢。好像还没活够啊，作为他们的女儿，作为他们的亲人，作为他们的朋友。”我眨眨眼睛，天上的星星也眨着眼睛。
师明秋安静了好一会，我听见她微弱蚊蝇的声音：“我也是，还没活够。”
“可是你回不去了。”我抓住了她的手，冰凉彻骨，“你用别人的身体活着，用别人的气运活着。师明秋，你还有什么是你自己的。”
师明秋扭过头来，混浊的泪水贴着脸颊低落下来，冲开一道粉底，她愤怒的压低声音，甩开我的手：“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想活着。”
“如果你顺着校医师明秋的人生轨迹活下去，我不会找你麻烦。”我收回手，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可是你做不到了。”
我吃完了巧克力，用衣服擦了擦手，从凳子上起来，想去看看覃禾，师明秋叫住了我：“如果我说，我只是为了让他们在一起呢？”
她的声音充满侥幸和不甘。
我立住了，仔细端详这个入侵者，她普普通通，狼狈不堪，仿佛我才是迫害她的黑暗势力。
“你听过他们的故事。”我断定。在平行世界里，两个世界间发生的事确实容易重合。
“覃禾是我最喜爱的角色，她和李闻白相伴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她就变成了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师明秋慢慢的讲述她的心路历程，我注意到，覃禾在李闻白的陪伴下走近，最后站定在大厅门口。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用招魂术把李闻白叫了出来，我让他去唤醒覃禾。但是……但是我发现，我的身上出现了变化。”这个女人反复的翻看着自己的双手，右手无名指处，戴着一枚戒指。
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甜蜜的微笑：“我不能走，他需要我。”
“愚蠢。”覃禾快步走过来，身后跟着李闻白，我觉得孩子长大了，好令我陌生。
“你没有资格嘲笑我，你看看你自己，你的头发，你做过的事，你还能被叫做覃禾吗？”师明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足足比覃禾高了一个头。
“我不会伤害这个世界。”覃禾清清浅浅的笑了笑，脸上的小酒窝也轻轻浅浅的浮现。
“别吵了。”李闻白推了推覃禾，“它来了。”
我跟着李闻白所指的方向望去，那个小鬼仰着脑袋，望着我们的方向，空洞无神的眼睛，若有若无的微笑。
它的身后跟着三四个亡魂残片。少了几个。
“他把他们吃了。道长，你怎么不出手了。”李闻白揣着手，赖在覃禾身边，混像没有骨头似的。
师明秋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我粗略的看看，上面红红的朱砂印鲜艳夺目。
“去。”那张符纸利剑一般飞了出去，灵活的绕着那小鬼飞行一圈，小鬼像被逗弄的猫咪，跳起来要抓捕那张符纸，符纸恍若游鱼，轻飘飘的从它手中滑走，滑到它的背后，小鬼还没来得及转身，黄色的箭直接穿透了它的心脏。
温柔而饱含杀机。单方面屠杀。只是因为，她想。
我们只听得小鬼撕心裂肺的嚎叫，很多无法通灵的人都被吵醒，抱着被子凑热闹似的扒在门口却什么都看不到。
“明秋，结束了？”在另一头守着的邵阳夏奔过来，心疼的把她拥在怀里，一抬头，看见覃禾幽幽的盯着他瞧。
“覃禾，我心有……”可能是怕覃禾旧情未了吧，邵阳夏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才要说出口，覃禾一甩头发，一扭腰就跑了。
“恶心。”
“我对不起覃禾，但是，我现在爱的人是你。”邵阳夏捧着师明秋的脸，深情款款的说着情话。
我扫了两眼，不知为何，也觉得恶心了。覃禾她真的只是觉得你恶心而已啊，小伙子。
师明秋牵住邵阳夏的手，挑衅一般的走到我前头，她的精神气儿一下子又都回来了，我看着她瘦削的肩头，想到有一年死在钱塘江弄潮的弄潮儿。
“融合的更深了。”AT在我耳边说道，我一抬头，发现他居然出来了，还是空间里的少年模样。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发质柔韧富有弹性，“啪”，他一下就打落了我的手，毫不客气，疼得我眼泛泪花。
“我要吃龙虾！”AT臭着脸，大声撒娇。
像个疯婆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