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的欢脱,跑进了人家客厅,刚准备刹车,一个不小心,栽进人家怀里。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视线已经是一片漆黑。
“臣素明,你这哪里来的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头顶传来一个有些妖娇的女声,懒懒的,几分沙哑,几分撩人,也不恼,也不气。
我费力挣扎出来,喘了口气,这才看清面前的女子。披了件不伦不类的暗红色袍子,扣子也不扣,像是刚刚洗完澡穿的浴袍,头发用红色的绒绳松松垮垮的扎了个辫子。脸上不笑也带两分笑意,柔弱无骨,无欲无求的站在上,可眼睛里偏又像有两把钩子,仿佛要把周边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阿团带过来的,你问阿团。”我这才注意到,这女子身后还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他看上去倒不那么打眼,和这女子像是两个极端,存在感略低了点。这应该就是局长一直说的素明叔叔了。
果然,男子一说话,方才要对我喊打喊杀的安藤就歇了,乖巧的跑去扯着他的袖子卖乖。猫是最势利的东西,知道该讨好谁,也知道谁最好欺负。
“素明叔叔,我想给她挂个号。”安藤不客气的说,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臣素明,他果然如安藤所说,是宠爱他的,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便拉着他不知去了哪里。
我正要跟过去,却被那女子喊住了:“你不用去。”
我歪过头来,不知所以。她许是被我呆头呆脑的样子逗笑了,两只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我这才发现,她的瞳色要比正常人来得浅好多,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像蜜糖。
我被她直勾勾的看着,都有些害羞。
“我叫北雁来,小姑娘,你叫什么?”她喊我坐下,她的名字怕也不是真名,哪有人家姓北的。
但我又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规规矩矩的坐到她对面的木制椅子上,规规矩矩的答:“我是孤魂野鬼,本来是用不上自己的名字了,后来又被绑到这里,更不愿意告诉旁人我的名字,免得想起家里,日日难眠”,她有些不理解的看着我,我顿了顿,“你叫我阿梨好了。”
北雁来张了张嘴,像是有些不同意,但又不知该不该说出口。我急忙说道:“没事,有什么就问什么吧。”
她这才皱着眉头说:“到这儿的魂都是心里有放不下的事儿的,怎么到你这就是被绑过来了。”我被她问的越发难过,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轻快的回答:“还不是撞到了个蛮不讲理的死橘猫呗。本来还有几十年寿命,不知为什么也少了,稀里糊涂的,被那只猫绑了过来,打黑工来了。”
北雁来听说与安藤有关,脸上倒流露出几分理解:“阿团的性子确实不好,你知道吗?当年他跑进个修仙世界,据他说,是想当个大杀四方的山大王,没想到撞上了气运之子去寻宝。他死守着自己手里的宝不肯松手,眼皮子浅的不行,结果打不过人家,学他那兔子老师的逃跑功夫又不到家,被人家剥了皮,做成了猫围脖。”
虽然这段描述很惨烈,甚至会引发爱猫人士的谴责,但我一想到安藤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和北雁来一起笑了。
之后的事其实我在局长那都听过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催着北雁来往下讲:“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和我的小姐妹跑去救他。我那小姐妹来的年代比我晚,也是个不好过的年代,她的日子过得比我还苦。我平日里就照顾她,偏偏在那次,她因为阿团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被那气运之子撕碎了。”她说到这里,眼睛里盈盈有泪。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刚想从嗓子里扣点什么出来,就看见北雁来从怀里拿了方帕子出来,摁了摁眼睛,算是拭掉了眼泪。
“算啦,不说这个不开心的事啦。”她的眼泪来得快,收得也快,像是忽如其来的夏季暴雨,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我迟疑点头。
“其实来这儿也好,至少这还是个人活的地方,你努力了,你就活得像个人样。未来实力高了,咱也不求做个大能,就在这几千小世界里,挑个舒服的,安安稳稳的享受退休。说不准啊,还能找个贴心的男人。”北雁来开始劝我想开,我打心底里生出抗拒。
但我若挑明了说,气氛就得尴尬,我只能尽量带歪话题,想想她说的话,感觉她也不像是现代人,我便开腔道:“雁来姐姐,你是什么时候。”
北雁来听了我的问话,笑了笑,拢了拢自己的袍子,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我来的那年,天京陷落,我们死守着那座城,却不料他们挖了地道进来了,一路的血。大伙说要和他们拼了。我在这个关节上,见到了我的系统。”
她脸上还是那盈盈笑意,只不过像是陷入了某种悲壮的回忆。
我在大脑里疯狂搜索有关天京的词,仅有的历史知识让我想到了一个短暂崛起的王朝,太平天国。
真是不可思议。我情不自禁的又打量了一遍这个北雁来,她来自一个这么传奇的王朝,她经历了这个王朝的最终陷落。
“洪秀全?”我忍不住问她,她责怪的看了我一眼,但终究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不怪你,我自己有时说着说着也顾不上那么多。谁又顾得上那么多呢?人早走了,轮回都走了几遭了。我们的天王,早没人敬着他了。”
北雁来的声音沙哑,弱不可闻。我仿佛看到那个短暂辉煌的城市,最后的血色。
那个书生,荒唐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