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出租车很快就消失不见。
南宫沐阳扭头看一眼人行道,想从这边抄近路追过去,刚迈出一只脚,一辆黑色宝马从远处呼啸而来,从他身边擦过。
这一幕把车里的葛丘吓出一身冷汗。
他却定在了原地,目光追着那辆车,眼中的光熄了又亮,亮了又熄,思绪不知飘向了哪里,然后,他整个人仿佛突然恢复了生气,摸出手机给葛丘打电话,平静的语气听得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激动。
“那个时候,她为我出了车祸,我抱着她,满手都是她的鲜血。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让她受到伤害。后来,她失明了,情绪不稳,每天夜里一个人捂在被子里哭泣,以为全世界没有人理解她的恐惧,可是我理解……所以我下定了决心,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治好她的眼睛,一定要找到那个伤害她的人。”
葛丘深呼吸一口气,南宫沐阳从来没有用如此痛苦矛盾的语气对他说过话。
他想,南宫沐阳今晚真的受到了刺激,林晓珊的那番“我们分开吧”的话,在他心里如判了死刑,一颗心反复煎熬,满心悲痛无处诉说,而自己,是他在国内唯一相知的朋友。
南宫沐阳今晚似乎有无尽的话想要和葛丘倾诉,他捏着手机,茫然的注视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话语渐渐透出沧桑无奈,犹如叹息。
他说,“那个决定,渐渐脱离我的控制,我以为,只要能尽快重新运作千阳,只要能尽快完成顾晏的要求,我就能回国,回到她身边,从此,再也不离开一步。可惜,事与愿违。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我一次一次辜负,伤害……”
葛丘其实明白他那个“决定”是什么,也知道受制于人,身不由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只是,这种事由南宫沐阳这样强大的男人亲口说出来,他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惋惜和无助。
从那天的记忆中抽回神,他转身朝身后走去。
匠人火锅就在这条街上。
南宫沐阳今晚约他所为何事,他不知道。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他和南宫沐阳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投缘和默契。
自从半年多前,在奥地利滑雪场中遇到,他们两个并不属于自来熟的人,首先是因为共同的爱好有了话题可聊,然后渐渐发现彼此志向相投,都对教育事业抱有一份热忱,便逐渐成为好兄弟。
后来,葛丘爱上顾瑜青,他扪心有愧,又因顾瑜青并不是真心爱他,便和南宫沐阳商定,以入股方式接管山城时光,率先归国。
南宫沐阳酒醉时,失意时,深夜失眠时,或多或少,对葛丘说起过他与林晓珊的故事。
青梅竹马,年少相知,本来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却因为十五岁那年上海之行突发变故。种种事情,纷纭变化,到现在他们的感情已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匠人火锅,葛丘来过多次。
只是,今晚这一次,步履迈得格外沉重。
按照以往他的性格,一定会大笑着推开包厢房门,大大咧咧走进去,对端坐在窗旁的南宫沐阳咧开大牙笑说,“这顿饭怎么又是火锅,虽然我们山城土生土长的人爱吃火锅,但也不必天天吃啊,哎哟,我这胃啊,都快成火锅胃了。”
然而今晚,他努力了两次,怎么都咧不开嘴巴,笑不出来,也招呼不出来,干巴巴的望了他两眼,自顾自落座,还刻意跟个闹脾气的小孩一样,坐在离他很远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