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盯着宫人把陈深抬到了西偏殿安顿好,一边吩咐一些小宫女们给陈深打扇,按摩,一边使人去请太医。
忙了好一阵子,刚刚安稳下来,小宫女来报,说是袁公子求见。
他怎么会来?我心下疑惑着,想着是袁承家有什么事便同意了。
袁承家着了绣着祥云暗纹的白袍一身风雅的进来了,看到我在这里,明显有些意外,不过他行了礼并没有说什么。
“这是后宫,你一个外臣怎么进来了?”倒是我好奇的问了他,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微臣有事要找二殿下。”袁承家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瞧见躺再床上处于昏迷状态的太子,眉头微蹙:“二殿下这是……”
“无碍,就是跪的时间久了,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小宫女捧着化了盐的水盆过来,我把帕子丢进水盆里彻底浸湿,又捞起来控了水,擦拭陈深红彤彤的脸。
许是受到了盐水的刺激,陈深幽幽转醒,看到我楞了一下,就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身体不舒服就不要起身了。”我按住了陈深不安分的身子,陈深只得乖乖的躺在床上:“谢谢皇姑姑!”
“你既然叫我一声皇姑姑,我自当看顾着你一些。”我叹了口气:“下次别再做傻事,太后那……就算你母后来也是不成的。”
“是吗。”陈深听我这样说,心情低落。恰在这时小宫女端来了一碗处理好的盐水,我接过来递给陈深:“喝口水吧!”
陈深不疑有他,接过就喝了,良久才艰难的咽下一口,表情不自在的问我:“皇姑姑,你给侄儿喝的什么,怎么又咸又苦的?”
“上好的海盐煮化去掉粗糙的杂质,又加了些冰块降温。虽然味道不好,但是喝这个对你的身体好,你乖乖喝完它。”我半是哄半是威胁的道,陈深只能苦着一张脸全部喝完。
袁承家忍不住笑了,我和陈深一齐看过去,袁承家一脸淡定的解释:“微臣适才想到家中趣事,一时之间没有忍住,还请二殿下和长公主见谅。”
长公主,称呼的也对,毕竟有陈深在,我是陈深长辈,袁承家自然不能同陈深辈分称呼我公主。
先皇滥情,子嗣众多,导致许多长辈的年纪小于晚辈,这多少有些尴尬,为这我们姊妹几个至今没有一位被封为长公主。
话说回来,袁承家分明是笑我和陈深,连小宫女都看得明白,袁承家还能面不改色的扯谎,这心里素质不错啊。
虽然明知道他笑的人是我和陈深,不过我和陈深都没有计较,笑一笑罢了,不值当的什么,有什么可计较的,袁承家大概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那么放肆的笑出来吧。
“袁师保(教导王室子弟的老师)怎么在这?”陈深像是才发现袁承家在,有些心虚。
也是,陈深躺在床上,醒来只注意到我,一直同我说着话,心里还惦记着母后和皇祖母的事,袁承家又像个雕塑似得站在一旁默不出声,陈深哪里注意的到他。
不过他什么时候成了陈深的老师了,皇子们的课业不是一直由谢太傅教着吗?
“袁郎君如何成了深儿的夫子?”我忍不住好奇的问。袁承家笑了笑道:“太傅这几日家中有事,所以托了微臣代几日课。”
原来如此,我说袁承家无官职在身,怎么敢进后宫,还寻到太后宫里,原来是做了皇子们的夫子。而今寻到太后宫里找太子,想来是为了陈深今日旷课的事。
“微臣是来寻二殿下的。”袁承家温和的对陈深道道,一点都不像是来找自己旷课的学生的。
“袁师保,学生知错了。”陈深很是坦荡的认错认罚:“请袁师保责罚学生。”
“知错就好。”袁承家叹了口气道:“那就罚二殿下把《三仓》写十遍。”
《三仓》是皇子们必修的课业。汉初,合李斯《仓颉篇》、赵高《爰历篇》和胡母敬《博学篇》为一书,称“三仓”,亦统称《仓颉篇》,有三千三百字。魏晋时,又以李斯《仓颉篇》为上卷,扬雄《训纂篇》为中卷,贾鲂《滂喜篇》为下卷,合为一部,亦称“三仓”,
而袁承家罚陈深的的正是后《三仓》,字数远不是《女诫》可比的,以陈深目前的状态,不知要写到什么时候。
“深儿如今身体不舒坦,不如等深儿养好伤再说吧。”我不忍心陈深身心皆累,出声说和。
何况陈深又不是故意逃课,要不是在太后这儿碰了钉子,依着陈深的性子,怕是早早就去了上书房上课。
“不必了,姑姑。”陈深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皇子的课业素来很多,侄儿都习惯了。”
“长公主殿下放心,二殿下有这个能力完成。”袁承家在一旁保证,我只能随他们去了。
太医来瞧了陈深,说是无碍,只是暂时不能活动,免得伤了筋骨,我这才松了口气。
安顿好陈深,我想要去正殿哄太后,但陈深觉得自己逃了课,害得夫子亲自过来逮人,很是过意不去,自己有伤在身不便起身相送,于是托了我这个做姑姑的替他送一送夫子。
我想我正好有些疑惑,需要询问袁承家,索性答应了下来。
“袁郎君请。”我做了个送人的姿势,袁承家点点头,向陈深行礼告辞。
我一路引着陈深出了太后宫:“深儿最近情绪不太好,还请袁公子多看顾着些。”
“这是自然,照顾皇子是微臣的本分。”袁承家在我半步之后,一脸温和应下。
“对了,袁郎君怎么寻深儿寻到太后宫里?”照我对袁承家的了解,就算是陈深逃了课,也不会寻到太后宫里啊!难不成他不知道自己父亲和太后的旧事,不应该啊!
“绸公主(后主第六女)在上书房吵着要见二殿下,微臣怕她影响诸位皇子的学习,故而答应了她,没想到二殿下是在太后宫里。”袁承家微微皱眉,全然不似方才的温和淡然。
“绸儿去了上书房?袁郎君可知道谁带绸儿去的上书房?”我同样皱着眉,不明白背后之人到底藏了什么心思。
现在的时局,很是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袁承家本身没什么问题,毕竟他还未入朝为官,看着也不像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可是他的父亲就不一样,不仅是朝堂重臣,更是和太后牵扯不清,再加上那样的顽固的性子,要是做了他人的棋子,就麻烦了。
“似乎是太子殿下。”袁承家脸色有些不好,不复以往的温和的表情。
太子陈胤,怎么会是他?怪不得袁承家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我之前脑海里过了许多人,唯独没想到会是他。
陈胤是前沈皇后的养子,自幼丧母,从小在沈皇后身边长大,性子像极了养母,淡薄随性,不像是会背后使坏的人。
或许是我多虑了吧!可能陈胤只是单纯的带自己的妹妹去上书房玩,毕竟陈胤待弟弟妹妹一向很好,小孩子挺喜欢粘着他很正常。
至于袁承家到太后宫里,也许只是绸儿想哥哥了,小孩子嘛想起一出是一出,可是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我心事重重的送了袁承家出了太后宫里,看着袁承家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
隐约感觉有人在看我,我猛的回过头去,瞧见了身着一身红色常服的孔范脸色莫名的看着我,好似生气但又不太像,看着倒也没什么,但是我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想了想应该是他的表情奇怪吧!我这样想着转身就要回太后宫里,他既然没有向我行礼,那我也赖得搭理他。
“公主殿下。”孔范突然出声喊我,我不好视而不见,就收回要踏进太后宫门的脚看向孔范:“孔大人唤本公主,可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