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的婚事敲定后,皇兄的脸色好了很多,许是觉得临川已经算是司徒家的人了,他的颜面能少损一些。
我下意识的要饮酒,流苏倒了一盏茶奉给我,我接过,看着琥珀色的茶汤,有些委屈:“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饮茶。”
“苦尽甘来。”流苏看着我劝慰道:“公主喝习惯就好了。”
我啜了一口茶,苦,我在流苏的眼神下乖怂的喝尽茶盏中的茶,再不敢碰酒盏,生怕流苏再奉茶给我。
皇兄的眼神扫过宴席,停在袁家父子的席间,我心里一咯噔,该来的还是来了。
“听闻袁爱卿家的公子琴技斐然,不知可否在大殿上一展?”皇兄目光阴沉的盯着袁宪,袁宪赶紧起身连道不敢,身形不稳。
让一个世家公子在宴席上抚琴,岂不是视其为艺伎之流,折辱于他,皇兄这招不仅伤到了袁承家,更狠狠羞辱了袁家。
袁宪最是看重颜面,如今被皇兄当众折辱,心里怕是很不好受。
“陛下高兴就好。”袁承家优雅的起身,面带温润的笑容,好似被折辱的并不是他一样,远比他的父亲还要淡定的多,他的忍耐力再次刷新了我的认识。
只是皇兄并不满足于只折辱袁家,一定还会想出其他的招数对付袁家。
而袁承家奏琴于皇兄来说就是一个好机会,无论袁承家奏的好与不好,皇兄定会想尽办法找茬,给袁家安上罪名,借此泄私愤,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还未来得及起身,武成动作极快的起了身:“只是抚琴,未免太过单调,臣妹今日新得一剑正手痒想要舞剑,愿同袁家郎君共献皇兄,祝皇兄福寿绵长。”
“难为武成能说出如此文绉绉的话了。”我笑着道,眼神却没有丝毫暖意,武成终于坐不住了,也罢,且看看她如何作为。
“准。”皇兄咬牙切齿的蹦出一个字,心气不顺,相反武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皇兄会答应似得。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前几日在皇兄的临春阁被武成算计了,不然我何以那么轻易的算计到武成,只怕是她故意惹恼皇兄,甘愿在佛堂受苦,以此在今**皇兄答应她的请求。
皇兄纵然万分不想答应,但因为把武成关进佛堂的事已经惹恼了吴太妃,吴家人对此很是不满,近日可是没少在朝堂上参皇后专政,求皇兄出来主持朝堂,为难皇兄。
皇兄为了自己的安稳生活,少不了安抚吴太妃及吴太妃背后的吴家人,而事情的起因是武成,皇兄为了表现诚意,武成所求自然不能推迟,是以,皇兄今日必须答应武成的要求,不然明日的朝堂必不安稳。
我看向袁承家,袁承家没有言语,默认了同武成共同献艺,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若他只是一人,尚且能不顾及生命搏上一搏,但他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着整个袁氏家族,为了族人袁承家只能接受武成的情义。
真是好算计,比之之前不知高了多少个段数,只是这前后算无遗策的计谋不似临川一个小女孩能想出来的,那么出这个主意的人定然跟孔范脱不了干系。
我看向孔范,孔范察觉到我在看他,举杯来敬我,我笑着受了。
眼光却看着同武成下去准备的袁承家,大殿无琴,袁承家要去乐器室挑选顺手的古琴,而武成要去换方便舞剑的紧身衣。
流苏提着茶壶又要给我倒茶,我拦住她动作:“嘴里都要苦死了,你再让本公主喝茶,本公主可要生气了。”
流苏沉默着放下茶盏,我心下愧疚,连饮了好几盏酒,或许是饮的有些猛的缘故,头有些晕沉沉的。
“啊!”一个侍酒的小宫女撞上了我,打翻了酒壶,壶里的酒一半都洒在了我的衣裙上。
我面色不虞的看着衣裙上的红色酒渍,侍酒的小宫女慌乱的跪在地上请罪:“公主恕罪,奴不是故意的。”
“拖下去……”我话到一半,看着伏在酒渍上吓的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罢了,还不起来领本公主去更衣。”
“是,奴遵命。”小宫女不迭的点着头,起了身,也顾不得一身的脏污,一心引我去更衣。
“奴跟着公主。”流苏抓住我的衣袖。我安抚的笑道:“不必了,只是换身衣服,不打紧的,本公主去去就回,你且歇着!”
流苏不放心的放下抓着我衣袖的手,一直看到我消失在目光所及处才收回了眼神,我由小宫女引着去长乐殿里的更衣处。
宴饮一向是设在长乐殿,因此,为了方便宗室权贵,殿里设了几个更衣室,有些备用的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小宫女见我行走之间脚步踉跄,小心翼翼的用没有粘上脏污的一面身子扶着我,引我到了更衣室。
“奴来服侍公主更衣。”小宫女弯着身子就要给我宽衣,我退后一步,躲开她的手:“本公主不喜外人给本公主更衣,何况你的衣物也脏了,不如你自去更衣吧!”
“是,奴去一旁更衣房更衣,公主有事,可唤奴婢。”小宫女收回手乖顺的道,说完,轻手轻脚的退出更衣室,小心的关上了更衣室的门,倒是聪明。
我迅速的换了一身简单点衣服,就朝放置乐器的乐器室走去。
我快步走到乐器室门口,直接推开了乐器室的门,里面没人,难不成回了大殿,是我多疑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去大殿看看,凑巧的看到王公子在回大殿必经的槛窗处,望着窗外出了神,我并未多想,只是奇怪他怎么又下了宴席。
我心下疑惑着,还是走上前去:“王郎君不在宴席上饮酒,在这处做甚。”
“宴席太吵了。”王公子提及宴席一脸厌烦,倒是合了我所想。
“公主在此处作甚?”我正想着事情,冷不防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地怔住了,看着他如月清冷的面容,不禁有些犯花痴,直到察觉到他隐隐的笑意,才回过神来。
我面上收敛了花痴的表情,心下却吃了一惊,原来他微微一笑竟笑的这般好看,若是放开了笑,不知该是何等好看,可惜了他喜欢冷着一张脸。
“本公主一向闲不住,就出来走走。”我顿了一下又道:“我找袁家郎君有急事,王郎君站在槛窗处可曾见袁郎君回大殿?”
“不曾。”王公子想了想道“在下到这里时,并未在大殿见到袁郎君。”
也就是说袁承家还未回大殿,他应当是被什么法子拌住了,千万别是最惨的哪一种……
“多谢王郎君告知,本公主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我心里着急,话一落就转身离开。
王公子神色不明的看着宁远公主走远,一个衣物脏污的小宫女从暗角里出来上前跪下:“见过公子。”
若是有人在此必会大吃一惊,因为公子这个称呼不是什么人都能担的起的,平素称呼别家儿郎都用郎君二字,以示对“公子”这个称呼的尊崇。
王公子揉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心里异常烦躁,表情自然不好,完全不像方才宁远公主在时的清冷矜贵。
他之前让小厮传播宁远公主的手里有他需要的碧落花果实,想借此欠下孔范人情,顺利被孔范收归麾下。
哪想孔范心系宁远不忍宁远吃一点亏,并不乐意用宁远公主手里的碧落花果实做个人情。
他虽然入了孔范麾下,但孔范并不信任他,处处提防着他,精明的很,若要打破这个防线,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宁远公主。
“提前把众人引来,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王公子声音异常的冰冷,音色更是重了许多,小宫女极有眼色的应下,吓的半刻都不敢多待。
他之前有喂给她一颗清心丸解了宁远身上的缠绵之毒,宁远现在神思清明,其它简单的媚药对她效果不大,他倒是稍稍放下心。
如果可以,他是不忍心算计她的,想到这里,头又痛了几分,王公子击向槛窗,快要击到槛窗的时候,又强迫自己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