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无人烟的往生谷内,残骸遍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死亡之气,乌鸦盘旋在山谷上方的天空,发出阵阵不详的叫声。
今日。
伴随一道稳重的脚步声,只见陆不平身负岱宗剑应约而至,其后紧随着离尘与陆嫣儿、上官雁三人。
陆不平进入往生谷后三人在谷口处停了下来。
因为在东黄州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入了往生谷便是生死由命,即使被杀也不得寻仇否则会遭到江湖中人的不齿。
山谷中央一道萧条佝偻的背影负手而立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望着远处的麻衣老者,离尘不由面色一沉:“果然是他!”此人便是几日前在天然居大骂陆不平的人,没想到真让雪霁说对了!
陆嫣儿上前贴到他跟前问道:“离尘哥你认识这个人?”
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嫣儿离尘尴尬的急忙挪开了视线,自从昨夜陆不平告知离尘他与陆嫣儿的婚事后,心中总感觉有些不自然。
往生谷内。
陆不平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麻衣老者身上:“看来在陆家庄发信之人便是尊驾了!不过陆某不曾记得与你结过仇怨。”
麻衣老者嗤之一笑:“陆庄主真是贵人多往事啊!现在不记得不要紧,相信你很快就能记起来的。”他缓缓转过身来,披散着的凌乱灰发依旧让人看不清长得是何模样。
听声音陆不平觉得有几分耳熟,不过是谁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既然要决一生死,那也得让陆某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阁下?”
“你便做个糊涂鬼罢。”
话落,麻衣老者双拳倏握,干枯的手臂顿时青筋暴起,雷霆一拳就打向陆不平面门。
招式未达拳风已至,陆不平吃惊之下抽身疾闪,沙包大的拳头瞬间落在他先前站立的地面上,一拳之下竟将坚硬的石面砸出个桶大的窟窿。
这一拳要是落在人身上必定骨断筋折。
“好雄厚的真气!”
陆不平心中暗暗吃惊,随即右肩一抖,背后岱宗剑锃然出鞘,只听得一声剑啸他持剑圈杀向对方。
“喝!”
麻衣老者怒喝一声右脚猛地踏向地面,他脚下岩石轰然爆裂,体内的真气犹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雄浑真气瞬间撑爆了他的衣衫,露出一块块犹如岩石般结实的肌肉,在他身体表面竟覆盖上了层如铠甲般的真气。
他五指蜷如龙爪竟直接抓住锋利无比的岱宗剑,瞬间欺身至陆不平跟前,一招黑虎掏心就朝他胸口按去。
陆不平见状右掌瞬间拍在剑尾,掌劲灌冲下,岱宗剑犹如脱缰的野马挣困而出,随即他纵身一跃躲过对方袭来的黑虎掏心。
麻衣老者一招落空后起身紧接着追上陆不平,陆不平凌空握住飞出的岱宗剑,回身一剑刺向对方。
半空中只见两人激斗在一起,剑气与拳劲激荡开来纷纷落在周围的山石上面,只闻阵阵惊爆,所至之处尽数炸裂开来。
远处,上官雁望着已臻至白热化的战斗,心中暗暗吃惊,眼前这老者真气凝甲的功夫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对方所修炼的应是类似八极拳的外家功夫,真气覆盖下他手、脚、肩、肘各个关节都如同武器,稍有不慎便是非死即伤的下场。
“能与陆庄主战至此地步,这人究竟是谁?”
陆不平手握岱宗剑,利用宽大的剑身防御得密不透风,对方好似知道剑法中的破绽,每每后发先至,既快切准的破解了他的剑招。
“难道对方熟悉万剑诀!?”
他这样想着,又觉丹田内的真气正在迅速流失,仿佛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无形吸走了般,这仅仅数十个回合,他的真气就已消耗了三四成左右。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一部失传已久的武功。
思及至此,陆不平厉声喝道:“昊元玄功!你到底是什么人?”
除了昊元玄功没有任何一部武功能在交战过程中耗取对方真气,战场战斗拖得越久越是危险。
但在江湖上会昊元玄功的应该只有一人,而此人在十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麻衣老者冷哼一声:“既然认出了昊元玄功,那你心中应该知道我是谁了罢。”
陆不平瞳孔骤然一缩如遭晴天霹雳,难怪刚才一直觉得这声音耳熟:“您是百里纵横前辈!”他心中一直以为对方早在十七年前海天一色战役中去世了。
此时百里纵横抓住陆不平失神的刹那,雷霆一拳重重落在他胸口上面。
嘭!
刚猛无匹的拳劲顿时犹如泄闸的洪水倾泻而下,陆不平全身筋脉与五脏六腑瞬间遭受重创,他忍不住嘔出一口鲜血,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无比。
陡然突变的战局让谷口外观战的离尘等人顿时大惊,刚才只见两人说了些什么话,然后陆不平就受了重伤。
“陆叔叔!”
“爹爹!”
离尘与陆嫣儿着急之下就要进入往生谷内。
“你们不要命了吗?”上官雁急忙拦住两人,就连陆不平都被对方打成重伤,他们两个上去不是自寻死路么。
陆不平急忙拄剑撑住身体,又见一只大手迅速摄来,随之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领。
百里纵横力将他提了起来,怒斥道:“小人!你不配直呼老夫的名号,十七年前,侠圣将他刚出生的独子托付给你,而你呢?为了自己的性命竟拱手将他的孩子交于仇人手中!你说你有何颜面面对侠圣的在天之灵?”
当年世外天为夺取尊一古剑兵临海天一色,一番苦战下,身中五衰之招的百里纵横被覆天痕一掌打入深海,剩下一条残命在世上苟延残喘。
当他苏醒后返回海天一色时已物是人非,后他决定前往陆家庄告诉陆不平这里发生的一切,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却亲眼见到陆不平将侠圣的遗孤拱手交给了覆天痕!
当时他恨不得将陆不平撕成碎屑,这十几年来他苦修昊元玄功,为了就是要杀死这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
“百里前辈,您误会晚辈了。”陆不平急忙解释道。
“误会?老夫亲眼所见难道有假不成?好一个名满东黄州的陆大侠,为了活命你也是谎话连篇啊。”
百里纵横满脸鄙夷,侠圣当年怎么就瞎了眼,结交了这么一个伪君子。
“当年交给覆天痕的孩子并不是义兄的而是我的。十七年前,覆天痕不知从何处得知义兄独子在陆家庄的消息,那时的我根本不是覆天痕的对手。情急之下,为保住义兄的孩子我忍痛将还未满月的瞾儿交了出去,所以义兄的孩子现在还活的好好地。”
回忆起这段往事陆不平眼中泪水忍不住的打转,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他明知交给覆天痕后难逃一死,但是当时为了保住侠圣的血脉他只有如此选择。
看着眼泪夺眶而出的陆不平,百里纵横心中难以接受,十七年了他苟且偷生了十七年,难道最后得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不可能!你胡说八道!孩子都已经死了,你自然尽可信口胡诌,老夫先杀了你再去世外天找覆天痕决一死战。”
百里纵横愤怒的咆哮着,扬起左掌就拍向陆不平的天灵盖。
千钧一发之际。
“前辈可还记得!义兄独子后背左肩上的三颗痣。”陆不平用尽全身力气奋声喊道,此刻他若不说出当年实情,今日恐怕必死于百里纵横掌下。
此话一出,他只觉凌厉无比的掌风在他他头顶一寸左右戛然而止,若稍迟一丝,此刻已殒命当场。
闻言百里纵横被怒火冲晕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我当然记得。”
“义兄的孩子现在名叫离尘,乃是虚怀若谷道君前辈的关门弟子,此刻他就在谷外,前辈即可查看验证,若晚辈有一句假话任凭前辈取我性命。”
原本陆不平是要有意隐瞒离尘身世,但现在他不得不实话实说,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百里纵横抬头看向谷口外的离尘三人:“如果你敢骗我,我就屠了陆家庄。”随即他没好气的松开了陆不平。
这一幕让离尘等人看的晕头转向。
只见陆不平将岱宗剑放回剑鞘与百里纵横一起向谷口处走来。
离尘与陆嫣儿见到重伤的陆不平,急忙上前将他扶住:“陆叔叔,你怎么样了?”
上官雁立刻闪到三人跟前,心生警惕,右手已摸在背后腰间的惊鸿枪上,若情况不对她会立即出手。
离尘愤怒的看向百里纵横:“糟老头子,上次你骂陆叔叔我还未找你算账,今天你又使诈把他打成重伤,这笔账咱们没完。”
然而此时却听陆不平怒声斥道:“尘儿不可胡言!论辈分你应该叫他叔公。”
“你过来吧。”
百里纵横瞬间出手抓住离尘的右肩将他擒到跟前,随即左手用力撕开了离尘后背上的衣服。
一瞬间他怔住了,忍不住颤抖的瞳孔,清清楚楚看到了离尘肩膀上的三颗黑痣,一时间百感交集。
“哈哈哈……”
百里纵横豁然仰天癫狂大笑起来,然而不久后他的笑声逐渐被悲凉的哭泣声替代,老泪纵横而出,是高兴更是愧疚,原来他一直误会了陆不平十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