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马房就只有温伯一个人负责打理,午后的日头晒得正暖,马儿们都惬意地打起了嗑睡。
温伯拿着扫把一下一下地清扫地上的草屑,时不时抬头看一下天,看样子像是在估摸时间。
快打扫干净的时候一名小厮又牵进来一匹马,温伯随意地瞟了一眼,见对方熟门熟路地自己牵着马进马厩,便什么也不说继续低头扫地。
照料马匹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一天光是喂食都要至少五六次,把地扫完温伯就又得往马槽里添新的干草了。
添完草还要添水,温伯虽一把年纪,拎起水来还是一副毫不费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个已经过了六十岁的老汉。
就这样忙碌了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夜里,像往常一样给马儿们刷完毛,温伯闩上马厩的门准备回屋洗个澡再睡觉。
一阵急急马蹄声突然在这个时候传来,紧接着伴着一声长长又尖锐的嘶鸣,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砰”地从外面撞开马房的门直接冲了进来。
“吁!畜牲!”温伯立刻取下挂在马厩外的驯马鞭。
不等他把鞭子扬起来,那匹马“倏”地前腿一屈在他面前卧倒,并且不断地扭头朝背后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温伯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它背上的白衣女子。
“千千?”他把鞭子丢掉快步走过去,弯腰一看只见那女子的背上除了一把琴还有一道明显的血爪印,再看她的脸,嘴角有血双目紧闭应是已经昏了过去。
不好!温伯立刻抓起慕容千千的手腕给她把脉。
蝎爪毒?他大惊。
“来人!快来人啊!”温伯把慕容千千背起来,急急忙忙跑向静婉斋。
狭小的下人房里灯火明亮,大夫把最后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拔出来,躺在榻上的女子侧身“噗”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站在矮桌边的陆婧被这一幕吓得往后一个踉跄,丫环翠儿忙把她扶住。
大夫收起针,起身对陆婧说:“老朽已将她体内大部分的毒用银针逼了出来,往后只要按时服药即可。”
陆婧面色微白地点点头,说:“有劳大夫。”
大夫留下药方,翠儿奉命送他出府。
慕容千千卧在榻上连咳不止,陆婧便倒了一杯茶走到床头,扶对方起来喝。喝完她又用自己的手绢给慕容千千擦拭唇角,顺带擦掉对方下巴上的血迹。
“怎么样,千千?”她扔下手绢问。
慕容千千定了定神,动作略显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摇摇头说:“没事,好多了。”
“都怪我,丢下你一个人在那里。”陆婧自责罢,又问,“不过,你怎么会中毒呢?是谁给你下的毒?”
这一问令慕容千千回想起白天在大街上的那场打斗,只见她紧蹙秀眉,开始回忆——
原本当时他们正斗得激烈不分上下,突然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一大群官兵将他们围住。就在那为首的捕头刚喝令他们住手的时候,何春柔一鞭子甩过去缠住了那捕头的脖颈,只要再用力一收就能活活拧下他的脑袋。
慕容千千也就是在这时因为分神去救那捕头,被丁雪从背后偷袭中了她的毒功蝎子爪,故而才会因此中毒。
陆婧听完内心更生内疚,说:“我以为那些官兵可以帮你,没成想反倒害了你!都是我不好!”
慕容千千轻触胸口,感觉真气尚未平稳。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不喜欢见有谁人头落地罢了。”她盘膝闭目,“我需要运功稍作调息,你回去睡吧,不必管我。”
陆婧闻言有些犹豫,但见对方已经开始打坐运功,便只好说:“那好吧,待会儿我命翠儿给你送药来。”
慕容千千凝神运气,对陆婧的话不作回应,也未目送她离开房间。
蝎爪功,是苏炎成为珠落阁主之前自创的一门毒功,后因为过于凶邪而被苏炎归列为禁功。慕容千千曾听苏炎亲口说起过,当年有一名弟子就是因为偷练此功误杀了一名同门,才会被苏炎断绝师徒关系逐出珠落阁。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丁雪,怪不得年岁不大却满头白发,定是在修炼毒功的时候曾经走火入魔!
调息了一夜,一直到次日天明慕容千千才缓缓睁眼。
“吱呀——”这时有人从屋外进来,是来给她送药的翠儿。
“哟,这么早就醒了,精神头儿不错嘛!”翠儿扭着腰走到床头,动作生硬地把药碗递过去,“快喝吧,喝完我还要把碗拿走呢!”
慕容千千接过碗,低眸瞅了一眼那散发着浓浓苦味的药,什么也不说直接仰脖喝了下去。
“多谢。”她把空碗递回。
翠儿没好气地接过,轻哼一声扭头出去了。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一夜未睡的慕容千千感觉有倦意袭来,于是便躺下开始睡觉。
她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也渐渐平稳。就在她终于从半梦半醒到彻底进入梦境之时,有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不断重复地响起,胳膊也不知被何人剧烈晃动。
慕容千千猛地惊醒。
“喂!快起来!”翠儿用力地推慕容千千,“早膳来了,快吃!”
慕容千千把疲乏的目光投向床前的凳子上,只见那上面静静地摆放着一碗米饭和一碟青菜。
翠儿不满地撇撇嘴,说:“这都太阳晒屁股了还睡!就算小姐放你的假让你好好休息,你也不能从早睡到晚吧,又不是猪!”
说完她把凳子往床头挪了一点,也不管别的扭头就又走了。
慕容千千眯起眼深呼出一口气,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她拿起碗筷,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菜的味道十分寡淡,就跟没放盐一样,食之无味。
傍晚时分相府门口来了一辆华丽马车以及一队随行侍卫,看门儿小厮忙不跌打开门出去迎接,与守门侍卫们一起跪地齐声道:“恭迎相爷回府!”
天尚未完全黑,屋檐下的灯笼已经早早点亮。静婉斋院子里的杏花树终于长出了花苞,凑近了闻可以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陆婧随手折下一根枝条,递给身边的丫环。
每次花开之前她都会折下几枝养在花瓶里,这是她自小到大的习惯。
“翠儿,晚膳给千千送过去了么?”陆婧一边折枝一边问道。
“回小姐的话,是奴婢亲自给她送去的。”翠儿答。
“那便好,”陆婧满意地微微点头,“夜里再记得给她打些热水,她背上有伤,你帮她洗洗。”
“知道了,小姐。”翠儿说。
折了七八枝感觉差不多了,陆婧便带着丫环回卧房准备把花插进花瓶。
这时一名下人急匆匆从院外跑进来,边跑边说:“小姐,相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