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的公子尨摸着隐隐作痛的胯骨和膝盖:“不行不行,不能再叫她跑了,那个,嗯,昨天,啊不是,前天?大前天?哪天啊到底?三月多少?我出城丢了马车,迷了路,就是因为她。切!什么四天三夜?分明是十六!是你们弄错了吧,啊?就是一天。不行,我得去问她,为什么不来?要不是她耍我,我怎会……哎呦……”
公子尨仍旧不灵活的腿脚,脑袋醉酒后更加不灵活,脚绊台阶差点摔倒。
“今天这路怎么不平,全是坑。”
“公子慢点,您腿还没好全,看这步子晃悠的。都别愣着啦,多点几盏灯,后院黑得很,公子可别摔着了。”五六个下人打着灯笼,簇拥着醉酒的公子尨。
“刚才在迎宾楼吃鱼,听说书先生讲什么来着……对,尸骨驾着鬼车进城?哪天来着?十七、十八接连两天?说的什么乱七八糟。三月十七不是我回家的日子么?十八我明明在家。怎么一点儿不知道。鬼车进城,嗯,你们为什么说是在哪一天?为什么偏说我十九日回的家?哼哼,我瞧着,你们才是吃多了酒搞糊涂了吧……”
他仰脖干了一壶,继续道:“……什么尸体能爬上车?僵尸吗?真的假的啊。我一不在,就出这么个大耸闻。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本公子喝多了,本公子,清醒的很——他敢在我公子尨跟前撒谎,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告诉你们,我就走了一天,三月十六,一天!一天!去X妈的三月十九。都是崔凝搞事情。”公子尨竖着食指乱指,一步三摇,酒楼里一段鬼故事评书,他并不相信。
“公子,小的们知道您爱听些奇闻异事,还专门找了个人来给讲,他在街头卖烧饼。你过来,”随从说着拉来一个吓哆嗦的老实人,“赶紧给我们公子尨讲讲,尸骨搭车进城,接连两天城西门都有鬼车,是怎么回事?”
公子尨瞧了眼那卖烧饼人:“说书先生十句话,八句假。你别说谎话。你是亲眼看到了吗?讲来听听。真的有尸鬼搭车进城?怎么个搭法儿?”
卖烧饼人赶紧回话:“公子,小的没亲眼看到,不过家中有哥哥,十七、八恰好当值,就在外城西门。是他亲眼看到了一切,真的有尸骨搭车进城。”
公子尨问:“三月十七、十八?”
“对,十七十八,接连两天。”
公子尨一拍手:“不就是我回来的第一天和第二天嘛。”
下人小声告诉他:“公子,您回来是十九,十七八是前两天。老爷还嘱咐过,别再弄错了。”
公子尨怒拍他脑袋:“胡说,我回来就是三月十七,去你的三月十九。我爹什么偶不懂。”然后吆喝卖烧饼的人,“来来来,本公子喜欢听怪事,你赶紧给我说清楚,怎么个尸骨搭鬼车进城?”
“是,小的遵命。”卖烧饼人开始讲述。
“……听说先是在十七日的晌午之前,西城门守城士兵照惯例值守,哥哥那天当值,原本跟平常一样,查看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没见到什么异常……听说进城门的只有行人,没有车辆。突然,哥哥看到从城里骑马冲出来徐家和辛家公子。原本觉得没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一出城门,城门外就凭空来了辆马车。之前哥哥和其他守城的根本没看到有车要进城。徐家和辛家公子牵了那辆车的马,把车扣在门外。过了一会,来了公子柯,他把好几张黄符贴在那车上,然后,鬼车就凭空消失了。”
公子尨惊讶:“什么车会凭空出现、凭空消失?是不是看错了,其实是徐辛两人的马车?”
“不不,公子,就是个鬼车呀。哥哥他们查看得十分仔细。那辆马车,不知为什么,徐辛两位公子来之前,谁都没有见到。两位公子都是驾马出城,并没有坐车,鬼车是从城外入城,叫两位公子拦下来了。太史老爷下了禁鱼令,城门查岗特别严,车里的角落都不错过,怎么可能错过一辆马车呢?而且不是一个人见到,是大家都没见到。哥哥三番说,原本路上只有人走动,没有车,一眨眼就出现了。而且,那鬼车是在公子柯贴了黄符以后,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
“对呀公子,凭空来,凭空消失,就在眼皮子底下。”
公子尨立住脚,大笑:“一辆车,唰——出现,哐——消失?兴许是你哥哥他们偷喝酒,眼花,一辆大车,居然没见到?”
那人盯着公子尨怀里的酒瓶,心中埋怨,嘴上赶紧申辩:“哥哥他们忠心职守,怎么可能喝酒?马车很大,怎么可能看花眼?真的是凭空出现,横在城门口上,差一点就进城了。徐家和辛家把车给牵走到距离城门挺远的地方。在场好多人都看见了。”
下人小声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城里也都这样传。公子,还有件奇怪的事儿,亲眼见到鬼车进城又凭空消失的人,都叫太史府带走了。这人的哥哥现在就在太史府呢。太史老爷出了手,肯定是真事儿。”
公子尨挥手:“我才不信。你继续讲。这才十七,十八呢?”
“按照西城门的值守安检,十七、十八本该是不同的两批人,但十七日傍晚下闸的时候,哥哥他们接到命令,十八日继续值守。而且,太史府也派了人来。”
下人补充道:“十八那日封了西城门,禁行令一直延到乱石山东边。”
公子尨听着别扭,总觉得自己回家第二日才是十八:“这时间乱七八糟的,你继续讲吧。第二天鬼车又来了?”
“公子说的对。但十八这天,鬼车来的跟前一天,也就是十七,很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十七日,鬼车是突然出现在城门外,差点儿进了门。十八这日,是远远看着驶来辆马车,还没到城门就消失了。”
公子尨眼前浮现出那人描述的十七、十八两天,城外的景象,大约是醉酒后灵感大发,跳跃的思维总能发现问题切入点,他突然说:“怎么感觉两天好像是接在一起演的戏似的?”
下人赶紧问:“公子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