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叶桢不解地看着江月白,“难道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还要才华不成?”
江月白看见叶桢一脸茫然的样子,想着叶桢或许是第一次来这青楼,便仔细地向叶桢讲述了关于凤栖楼的规矩。
其实秦淮河边上的青楼女子大多都是有着坎坷身世的,否则也不会落入青楼之中了。其中容貌美丽的女子将会在青楼老鸨的教导下习得琴棋书画和诗文,这些习了诗文的名妓自然而然地就会仰慕各种各样有才学的才子,虽然偶而会传出某个名妓单纯欣赏他人才华而嫁给穷苦书生的事,但是那也只是极少数。
所以,大多数的青楼女子都会选择在破瓜之夜挑选一个有真才实学的男子充当伴偶,以体验一次普通女子嫁得如意郎君的感觉。
故,想要拥青楼里的佳人入怀,是需要一番真才实学的。
叶桢知道由来后,摇摇头。自己可是女人,对花魁没有丝毫兴趣。
江月白见叶桢的动作,也不强求,而是转过头去看道天歌:“道兄,那今日我可不会谦让了。”说着,便向房内站着的一个小厮走去,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张写了自己作品的手稿,递给了他。
道天歌看着江月白的动作,摇摇头,别过头去,拿着一壶酒,走到窗边独自畅饮。
小厮面露喜色,双手微举着江月白交给他的东西,快步走了出去。
其实这以文会花魁还有另外一个好处,这些经由江宁城才子争夺的花魁的身价在以后会上涨很多。总有一些充满铜臭味的富商为了附庸风雅而花大价钱将这些花魁包下,想要体验一番‘风流才子’的滋味。不过嘛,这才子,可就不是真才子了。
不多时,之前拿着江月白诗作的小厮便带着花魁的口信来了。
“江公子您好,我们姑娘说想让再您为这秦淮河泼墨。您看,可以吗?”
江月白见花魁的要求也不恼,从门内出来,走到专为士子准备的笔墨纸砚前。
稍事沉思,便开始挥毫泼墨。
有好事的看客挤到江月白面前,将江月白所写一句一字念了出来。
江宁古形胜,晚望思迢遥。
白日余孤塔,青山见秦朝。
燕迷花底巷,鸦散柳阴桥。
城下秦淮水,平平自落潮。
一语既出,举楼皆惊。拜服的有,不屑的也有。
“江公子真乃大才!”台下有人赞叹地说道。
“那是,江公子可是我们江宁第一才子。”
“切,我也能作出来。”也有人对江月白的作品嗤之以鼻。
“那你去阿。”说话的人听到这句话,顿时没了声音。
总有一些自命不凡的人认为自己才是这江宁城的才子,但是这些也都是正常的。
叶桢虽然已知道江月白具有江宁第一才子的美誉,但是也不曾想到江月白才学如此之高,看了题目之后,仅仅是片刻之间便能做出这般绝妙的句子。
不愧是江月白。
一直在一旁站着的老鸨满脸笑容地走到江月白面前,谄媚地说道:“哎呀,江公子,我家潇潇可就盼着你呢,快快随我去吧。”
台下的人看见老鸨脸上那谄媚的表情,皆是浮现了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却也有些自命不凡的书生对江月白不以为然,暗道江月白的种种皆是侥幸。
江月白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笔重新放回笔架上,拿起竹扇,唤道天歌和叶桢与自己同去。
道天歌听见江月白叫他同去,也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拎着两壶酒跟了上去。叶桢见状,也只好跟了上去。
“每次都如此,明明不要花魁的身子,还递诗词,什么人呐。”
“江公子哪是你这等俗人理解的。“说话的人顿了顿,“他只为和朋友痛快地喝酒时有人助兴罢了。”
“切……不就仗着自己才学稍稍能见人罢了。”
江月白可不管台下人的看法,只是带着道天歌和叶桢走进了花魁的房间,一副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姿态。
一进门,江月白就收住了自己在人前那一幅浊世佳公子的形态,自己找了个位置歪歪斜斜地坐了下去。
道天歌则是色迷迷地叫道:“小美人,你可千万不要再用诗词考月白了,我和月白只想在你的地盘喝酒。今天可是累死月白了,所谓江郎才尽,就是这般折磨出来的。”
坐着的江月白对端坐在床上的花魁说道:“今日我和两位好友前来喝酒,就请你给我们唱小曲吧。”
潇潇的俏脸一白,她没想到名满江宁的才子居然是这样对她。自己自小便是星捧月,哪见到过要她唱曲的人呐。但是出去青楼女子的职业道德,还是唱了出来。
叶桢看到他们两人熟门熟路的状态,也知道这应该是他们相处的模式了,于是也没有多做一些不必要的事,而是走到江月白身旁的椅子边坐下,一边听着潇潇柔美的嗓音,一边和江月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云水村的夜晚还是一如既往地静谧,能听到草丛里的蟋蟀叫声。在村头的古树之下,能看见飞舞的流萤闪烁着黄色的光。
几日未眠的谢永暮看起来有些憔悴。
“梦生。”谢永暮对着眼前红衣曳地的女子问道:“这一年,你查到什么?”
梦生脸上勾起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说道:“我在凤栖楼调戏美人们这么久,可查到的,还是一样。”说着从背后琵琶的夹层里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递给了谢永暮。
谢永暮透着月光,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凤栖楼,当真,只是一个青楼吗?”谢永暮喃喃自语。“这楚国,终归将会是我的。”别人,休想染指。
“是你的,都是你的。”梦生看见谢永暮又陷入沉思,不由得狠狠地拍了一把谢永暮的肩膀:“快说,叫姑奶奶回来有啥事?”否则我可不伺候呢阿,老娘调戏花魁可是很爽。
谢永暮吃痛,揉揉被梦生拍过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你师兄来过找你了。”
梦生吃惊地张大了眼睛,颤巍巍地问道:“你告诉他我在哪里没有?”再也看不见之前飞扬跋扈的样子,像是某种怯弱的小动物面对天敌一样。
“我告诉了她你还会站在这里阿?”谢永暮看着这个提到自家师兄便犯怵的梦生,不禁暗自抚额。
梦生松了一口气:“早说嘛。”然后拍拍自己的胸脯,搂着谢永暮说道:“小暮子,你给我从实招来,你祸害了哪家姑娘,院子里怎么会有女儿家的用品阿。”丝毫没有淑女的风范。
谢永暮眼神黯了黯,但还是开口说道:“叶桢。”
“哎哟,不得了了,小暮子喜欢上别人了,老娘要自尽!”梦生并没有听清楚谢永暮说的人名,过了一瞬,才了解到谢永暮口中的叶桢是何许人也。“小暮子你再说一遍?”
“楚国公主,叶桢。”谢永暮皱眉“我不喜欢她。”
“小暮子有眼光!我支持你!”梦生像是没有听见谢永暮的后半句话一样,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居然喜欢上敌国公主,有趣,太有趣了!”
谢永暮很想反驳梦生的结论,但却只是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
梦生见谢永暮的样子,叹了口气。面对家国天下都胸有成竹的谢永暮,居然会对儿女私情这种事一窍不通,真是奇怪。
念及此,梦生跳上石碑,将背后的琵琶取了下来,从内里的暗格里再次掏出了几块龟骨,丢向了谢永暮。
“谢永暮,看招!”
本是沉思着的谢永暮下意识接住了梦生丢过来的龟骨。待谢永暮看清手上的东西时,霎时将手中的龟骨丢弃。
龟骨落到地上,摆出一个不规则的图形。
“泽水困龙!”梦生呆呆地看着地面上显示出坎下、兑上,忍苦之象的挂相。虽然自己已经料想到两人姻缘必定磨折重重,但是直接显示出这样大难的挂相,倒还真是出乎意外了。
但是她也没有跟谢永暮仔细说明这个挂相代表的意思,而是收起龟骨,抱着琵琶走了。
谢永暮见到梦生离去的背影,也没有追,而是思考着梦生念出的“泽水困龙”,准备回到自己的小院。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黑衣人站在了谢永暮的面前。
“太子,请让我杀了叶桢吧。”
“不必了。”谢永暮听到黑衣人想要杀害叶桢的话,下意识地拒绝了他。
黑衣人单膝跪地,磕了一个头:“她已走出云水村,若是回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对您的计划,可是有很大的阻碍。”而且,我的弟弟,死在楚国皇室的手中,若不杀叶桢,我对不起我那死去的弟弟阿。
“好……”谢永暮开口回答,但是却又改了回答“还是留着吧,去抓回来吧。”
说完便再也没有看黑衣人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黑衣人看着谢永暮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在心底暗暗下了一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