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1)
“他”打电话,说拜托了金光来接我,在我暑假的第一天,目的地是夏威夷。
捧着电话的时候,我直觉得自己在做梦,总觉得,我的那个亲爱的“他”,也未免太厉害了点儿吧?好象去哪里都很轻松,最重要的是——从不担心钱的问题!
那片传说中充满热带风情的美丽土地哟,那一倾无尽的碧海蓝天、白浪惊鱼、飞鸥黄沙……让我怎能不憧憬、怎能不向往?
可问题是,问题的问题是,李教授所带领的科研团队,刚刚成功地拿下了一个国家级重大课题,而小女子我,以一个区区本科生的身份,竟然舔列课题组成员——我那个汗、那个兴奋、那个激动啊!想也不想便答应了李教授,会把我的整个暑假都无条件奉献给西部农村,保证尽心尽力地完成调查。
“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已经收好了行装,没有事先告诉他,是因为觉得无此必要。总觉得,对一个身在远方的人而言,我究竟是呆在北京还是西部农村,似乎无甚区别。
我跟他说这个假期恐怕是哪里也去不了了,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语,许久,才用那种平淡如水的语气,淡淡说了一句:“那也好!”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知道他是生气了。
这是一个多少有些小心眼的别扭人,每次生气都是这样淡淡说话,越是生气,口气便越淡……只是,这件事儿也不能完全怪我吧?
我的确没事先跟他说要做调查,可他也没事先跟我说要度假啊!奶奶的,摆脸子给谁呢?真是德性了!生气就生气,我还真懒得理会他!
李教授这个课题的主要关注点,在于农民的心理健康,并着眼于比较东西部农民占用相关心理资源的若干差异,正符合国家目前关于西部开发、城乡和谐、促进三农发展等等的重大方向性问题。用一个师兄的话来总结,那就是“农民的心理问题开始日渐成为国家日常发展中的一个重要问题,说明咱国家还真是富裕了!”
我跟李教授的两位博士师兄和一位硕士师姐是一组,结伴飞往云南,其中的丁芬芳师姐和周建师兄是对儿情侣,俩人刚处在感情蜜月期,一刻也分开不得。我别无他法,一上飞机便直奔另外一位师兄林江洋,笑嘻嘻地说:“请师兄多多关照!”自觉坐了林师兄的身边,把前排的位置,留给那对儿情侣。
此后,在整整二十天的调研时间里,这种模式便成了定局。无论走到哪里,总是一对儿情侣在前,我和林师兄在后,便是填写问卷,也是两人一组地分头进行。
我跟林师兄原本不熟,但这么搭伴儿协作了将近二十天,即便不刻意,也早把彼此的人生观、价值观、兴趣爱好通通聊了一遍,只差没聊到:“你比较希望居住在哪颗星球上?”这类极其宏大的世界观问题;以及“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异性?”这类的私密性问题。
云南地处我国西南边陲,自古以来,不知背负了多少“蛮荒”之名。出发之前,我的脑海里总有许多挥之不去的偏见,总以为当地居民皆身穿少数民族服饰,腰悬金刀,头佩翎羽,出则骑大象,入则喝烧酒,真正到达目的地,才发现,即便是这个拥有着我国最多种类少数民族的省份,依旧是一片汉家天下。几个著名的城市尚且不论,在调研期间,即便我们下到每一个专州县上,在很多地方,依旧同很多居民穿着相同的服饰,吃着相似的食品,并同样操着一口含带乡音的非纯正普通话。
我原本充分做好了“生在异乡为异客”的思想准备,不料倒是一路饱览青山秀水、明媚风光、民俗文化,很快便被那郁郁青青、烟水葱笼的氛围给彻底折服了,只恨无法生移山水,不能常留此地。
“他”照旧每天给我打电话,只是好象一直在生气,态度冷得像冰一样。每次电话过来,只问两句话:“你现在在哪里?”以及“身体好吗?”问完便挂电话。
我真觉得他小气!
自从确认了男女朋友关系以来,因着他忙,我真的一直是随传随到,只要他在北京,我有天大的事情都丢一边儿,从不跷课也开始跷课;从不毁约也开始毁约……我想,是我太惯着他了!
两个人相处,总不能一方无条件妥协,而另一方无条件侵占。过去的四五个月时间里,我太心疼他,一点儿不想让他操心,事事迁就他,看来是助长了某种不良的气焰。
我无意抬高自己的地位,也确然不愿继续助长这种气焰,心想,冷一冷也好,反正他忙,我也忙,等到哪天他不生气了,我也有空了,再慢慢沟通不迟。这么一想,我的心理立马平衡到不能再平衡,管他冷淡不冷淡,我反正不生气,他来电话,我包管接,即便心情不好也在声音里撒上三分阳光,好脾气地有问必答,并且还极有风度地每次都容忍他先挂电话。
当然,“有问必答”的背后深意便是——只要他不发问,我绝不主动说一句多余的话。因此,二十天来,我每天回答他的其实总共便是两句话:“我现在在……”以及“我身体很好!”
我发现自己对调研确实有兴趣,尽管,调查开展得极其艰难。因为总体而言,调查对象们并不是特别关注自己的心理问题,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心理健康到不能再健康。而每次请他们填到“性生活频率和质量”相关栏目,更是会遭遇难言的尴尬。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请一位农民大妈填写问卷,在我费尽唇舌解释了我们的意图以及问卷的意思之后,她羞愤难当,一把把问卷扔回我脸上,愤愤地说:“不要脸!”
林江洋师兄担心地看着我,说:“鲁西……”
我笑一笑,说:“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我们进行深入的调查研究?教授的这个课题也才显得有价值?”
丁芬芳师姐正好听到,走过来,凑着我的耳朵,诡秘地问:“如何深入啊?”
老天!
原来思想不纯这件事儿,跟学历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直接的关系!
就这样,二十天的时间里,我们辗转在云南的几个专州县,走进各个村落,发放了数以万计的问卷……
那一天,是风和日丽的一天,也是我们全组人都隐隐兴奋、无比期待的一天!因为,我们新一站的调查地,拥有一个美好的名字——丽江!
下车的时候,丁师姐笑嘻嘻地问了一句:“你们猜四方街上会不会有农民?”
我们集体欢呼,一起大声说:“有!”
于是,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全组人便戴着帽子、喝着可乐,站在丽江四方街一座美丽的小石桥上,踩着一弯明澈清透、鳞鳞如碧的蜿蜒小溪,看着周围淋漓的商铺和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大声感叹:“地方不错,人文不错,风光不错,这一弯溪水更不错!只可惜太过商业化了!”
丁师姐买来了据说是丽江最具特色的“粑粑”,一人分我们一个,一边咬着,一边拿林江洋打趣儿,说:“江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还好意思让人鲁西自己背问卷……”我们为了节省时间,每天的问卷都是捆好了背身上,每个人都是沉甸甸一大包。其实即便是丁师姐,日常也都是自己背问卷,不过当时,因为买“粑粑”的缘故,倒是碰巧把问卷交给了周师兄。
林江洋人极斯文,脸皮子薄,一听就红了脸,说:“我一直准备背呢……”
丁师姐便大笑起来,说:“背谁啊?背鲁西还是背问卷?”
周建师兄也来凑趣儿,说:“背吧!背吧!快把鲁西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