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刚刚冒出山尖,余辉拉长了流云宫宫殿的影子,就连它旁边那矮了半截的偏殿也被拉得老长老长。
偏殿外鸟雀叽叽喳喳,花飘树摇,露珠低垂,一派生机盎然。铜镜内,照出一副俏生生的模样,狭长的双眼,剑眉飞入两鬓,鼻梁高挺,唇瓣薄薄,三千青丝随意披散了来,一时竟让人难以分辨这是男是女,是俊是美。
阑月缓缓伸手捂住半边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笑得百媚众生。随即,她将青丝尽数挽起,扎得高且利落,发间不落半支朱钗,作男子装扮。
偏殿外,候着两个奴仆,她们家的蓝公子很是奇怪,每每晨起都会挥退众人,洗漱穿衣梳头一应事务从不假他人之手,事事亲力亲为,以至于白淑仪好心叫来照顾他的人整日无事可做,个个游手好闲。
蓝公子在这皇宫里显得格格不入,皇宫里有两种人,主子和奴婢,但显然蓝公子是第三种人,他也算是主子却不需要什么奴婢,长此以往,蓝公子的古怪性格成了宫里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说蓝公子可真是清秀得特别,让人看着舒服;有人说蓝公子举止怪异,与白淑仪关系匪浅,有些不明不白;有人说蓝公子虽面上清秀,可到底是个乡野小子,只是攀了白淑仪这只高枝,一跃成了人中龙凤。
这第三种说辞自然是针对他于人前人后不带半个奴仆的习惯,皇宫里可以用来比较的地方多了去了,有一个最直白最常见的比较就是自己身后的奴仆,奴仆多的自然身份高贵,反之则身份一般。蓝栎是白淑仪的远房表亲,无依无靠最后投奔她,这身份不高不低,全看白淑仪身价如何。
白淑仪虽只被封了个淑仪,可其风头却隐隐盖过了皇贵妃,卫王对她颇为宠爱,要不是碍于她前朝皇妃的身份,如今早有更高层次的封号了。
时间滴溜溜跑去,流云宫偏殿内,铜镜前的阑月还在照镜子,仿佛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直到宫人唤他用饭了。此时的她又是一身男装,她凝神细思,阑月这名字怕是要很久用不上了。
“呵,这男人扮得久了,竟不想换回来了。”阑月左手杵着梳妆台,右手把玩着骨扇,唇瓣轻起,自言自语,“蓝栎?哈哈哈,但愿简道长你可不要令我失望啊!”
“蓝公子,该用膳了。”宫人再次唤道,蓝栎皱眉喝到:“听到了,听到了,本公子不聋。”语气十成十的不耐烦,宫人脚底一哆嗦,吓得赶紧退了下去。
用膳的地方就在偏殿一个小亭子里,四处帷幔翻飞,清风袭来,惬意无比。蓝栎远远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皱眉,心道:“这女人老是三天两头的往这跑,也不避避嫌,真叫人头疼。”牢骚归牢骚,他还是很快迎了上去。
“母亲又来陪我用膳,可别让卫王知道,生了疑惑。”蓝栎半笑道,眉宇间全是喜色。
“豫州城出了大事,皇上正犯愁呢!”此言之意在明白不过了,豫州城出了大事,作为九州之主的卫王自然不能闲坐着,如今他日理万机,哪里还顾得上瞅着后宫这点事?
“可即便是这样,母亲也需小心谨慎,莫要被有心人抓了把柄。”
“你这孩子,我这不怜惜你嘛!来看看你怎么了?”白淑仪嗔怪道。蓝栎忙给她夹菜,道:“孩儿说错话了,孩儿自罚一杯。”蓝栎放下筷子正欲给自己满酒,白淑仪伸手挡住道:“傻,跟你玩笑呢!少喝酒一会去静灵宫,见你一身酒气,你师父还不得罚你。”
蓝栎笑容满面,亭子内好一出母子情,其乐融融的画面到是颇为动人。
静灵宫外,简玉芥手里篡紧一张纸符,名“驱魔符”。驱魔符顾名思义,自然是用来驱魔的,这是禅方交给她的,也是她今天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试探或除去蓝栎。
自蓝栎突然出现,简玉芥就对他各种怀疑,直到那天上演过一出苦情戏后,她终于不再怀疑他了,在后来的相处中,两人也颇感愉快。日久果然能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明里暗里的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可这并不代表禅方也不怀疑他,相反,禅方对蓝栎的怀疑程度日益加重,最后竟将驱魔符拿了出来,须知这驱魔符可是他无往不利的几大法宝之一,平日里他可舍不得拿出来用。他让简玉芥找机会将驱魔符贴在他身上,若他是普通凡人,则驱魔符无甚变化;若他受制于驱魔符,则必定是妖魔,不用说,驱魔符会把他化为灰烬。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若他不是简单的妖魔,驱魔符抵抗不了,他便不会被伤,但驱魔符会在同一时刻烧了自身。所以,一旦驱魔符着火,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简玉芥于白玉石桥上来来去去静静的等待蓝栎到来,她虽面上无波无澜,内心却惊涛骇浪。试探他?除掉他?这两个要求没一个是她愿意的,这些日子以来,蓝栎有意无意的对她格外亲切,时不时对她撩拨一番,虽有些无礼,却也不让她生厌。渐渐地,她有些习惯于身边有个他偶尔甜腻腻的叫她一声师父,如今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他师父还是别的什么。
饭后,蓝栎本欲前往静灵宫,却无意中发现一道黑影窜入偏殿,便放弃了原计划,踱步到偏殿。
进殿,蓝栎挥退众人,随意摆手,厚重华贵的帘子落下将他隐于黑暗中。
“出来吧!”蓝栎喝到。
“主上。”黑影化作人形,正是穹风。
此时穹风颇显狼狈,衣服破烂,仿佛浑身浸泡在血液里过,他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可怖,就这么跪倒在蓝栎面前,蓝栎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穹风缩了缩身子,颤抖得厉害。显然阑月十分不满他现在的状况,释放出骇人的压迫感,让穹风顿感压力百倍。可他还是咬牙道:“主上,属下任务失败,那火龙真……”“啪。”话没说完,阑月飞起一脚将他踹飞。
“任务没完成你竟还敢回来?”蓝栎一脸凶煞之气,配上精美的五官,说不出的妖艳异常,“本座只限你半月之期,你却用了一月有余,时间过了倒也算了,你竟以这副德性出现在本座面前,你当本座的话不好使了?”蓝栎厉声问道,怒火中烧。如今三件神器一件也没到手,玄天鼎里英招一日也不愿多等,倒叫蓝栎急得头大。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穹风本想跟他说说剩下的坏消息,可看他这怒气冲天的样子,生生忍住了,他生怕蓝栎真的会跳起来摘了他的脑袋。
豫州城的事惊动了仙界,如今三皇子云泽已带天兵下界讨伐火龙,烛龙之火怕是要被他们捷足先登了,穹风要说的坏消息正是这茬。
许久,蓝栎仿佛撒完了气,负手而立,看着遮天蔽日的帘子若有所思。看来,潋水珠得加快进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