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在东宫书房里瞧见过他的画，血腥与杀戮遍布纸上，背景荒芜苍凉，且画中人物模样怪异，有妖魔之相，应当是从前六界未分的蛮荒之景。
无垢转世之后记忆全失，理当不知道这些。大抵是转世之后心魔未散，所以天生为此所扰，因而生出些不可言说的七情六欲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却苦了她，宫中来往皆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旦超过无垢视线范围的十步远，这群人便开始苦着脸在她耳边念经一样催她回去。
引渡不胜其烦，却实在受不住人家哭哭啼啼，往往只能捂着耳朵又灰溜溜地躲回去。
“唉……”
她心情着实说不上好，整个人像憋了一团气，既不能自我消化，也无法控制，亟待发泄。
右手从腰侧的牛皮箭筒里抽出一只羽箭，搭弓，瞄靶。心中微燥，因此射箭也并不冷静，一箭接着一箭，重复四五次后，不远处御书房中的迫人视线又一次不经意落到她身上。
她敏锐地感知到，或者说，自从察觉到无垢的心思，她就开始刻意留心他的一举一动，而这正是她烦躁的原因。
因为太露骨了，越来越不加掩饰，也越来越主动，引渡装傻也装得越来越勉强。
被这样灼灼的视线一盯上，引渡的手下意识微抖，羽箭“嗖”地飞出，脱靶。
她兴致顿失地放下弓箭，随侍的內监正打算快步去拾箭，被她扬声叫住：“我自己去。”
內监呐呐。
她不管那么多，自顾自往几尺外的箭靶走。
射落的箭还挺多，她慢慢地捡，箭靶设在树下，是御书房那扇明窗看不到的死角，他的视线被隔得彻底，让她自在不少。
“姑娘，叫奴婢们去捡便可，您回去歇息会儿吧？”从小在无垢身边伺候的灵仪在她身后道。
引渡好烦她，充耳不闻的样子，散漫转头时望见宫墙外几枝结着海棠的茂盛枝丫，眼睛微微一亮，抬脚便往那边去。
才走几步，灵仪快步拦了拦她：“姑娘，回去吧，看不见您陛下会担心。”
笑意微收，引渡越过她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在附近。”
灵仪仍然拦她，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空青姑娘，陛下的性子您知道的……”
又是这样。
引渡努力稳了稳呼吸，面无表情地转身。灵仪跟了上来，亦步亦趋随侍身侧，让引渡觉得自己是个被控制的囚徒。
再次进入无垢视线下时，这种感觉更甚。
她不在的时候，他就一直看着她消失的地方，直到她再次出现，他第一时间就捕捉到，像一个专注而具有攻击性的猎人。
引渡心情很差。
忍到午膳的时候是极限了。她垂眸看了片刻面前布置妥当的膳食，放下碗筷，起身道：“吃饱了，我出去转转。”
他剥虾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放进她碗里，说：“不陪我用膳吗？”
引渡往外走：“你从前不也一个人用膳？有什么好陪的。”
他目光跟着她：“那时你没回来，现在你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