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换下龙袍,却没有准备就寝,而是换上常服,又坐在案前批起了奏折。
更深露重,书案上的夜明珠流泻出熠熠的光辉,皇帝御批的朱红笔一刻不停,勾勾画画间不知又有多少权臣永世不得翻身。沉默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拖得细长,投在地上单薄得宛如鬼魅。
当晴光靠着柱子第三次瞌睡醒来,才等到皇帝疲惫地撑着脑袋,微阖双眼小憩。她小心翼翼地从房梁上飘下,预备逃离皇帝寝宫,却听见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你到底是谁?”
晴光徒然一惊,大脑一片浆糊。这样关键的时刻,系统却不在!她埋下头,想装作没听见继续跑路,皇帝身影一闪,宽阔伟岸的身姿直接挡住了晴光的去路。
“不说?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你开口,想不想试试?”他的声音仿佛从寒水地狱中传出,带着一种刺骨的冷厉,使得人背后发寒。
晴光被吓得后退几步,皇帝赤色的双眸一暗,伸手想要抓住她。
然而,他宽大的手掌却只抓住了一片冰凉的空气——原来她的手臂只是虚无的幻影。两人均是一愣。皇帝低头,看见晴光漂浮于地面几寸之上,在灯光下亦没有影子。他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鬼?”
趁皇帝发愣之际,晴光连忙穿墙而逃,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一通乱飞,最后落在一个有些荒凉的庭院里,才把提起来的心重重地放下。
“吓死我了。”晴光拍了拍胸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劲,“呃…为什么我会被吓到?明明我才是鬼!?”
可是,刚刚一靠近皇帝,除了被他逼人的气魄吓住外,她还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撕扯,黏腻潮湿的寒气从脚尖爬升,逼得她赶快逃离。只是回想,都觉得一阵心悸。
晴光抬起手,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有些奇怪。
“皇上吩咐!宫中混入了刺客,给我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搜!”
“是!”
一队举着火把的御林侍卫形色匆匆地从院外跑过。
晴光连忙掩身穿进身后的房间,嘴上却忍不住嘀咕:“这皇帝没有看上去那么聪明呀,我可是鬼,怎么可以当寻常刺客来搜……”她抬起头,眼睛冷不丁对上大殿中央灰扑扑的女神像,吓得差点闭过气去。
随便一闯,竟然还闯进个神殿来。晴光微微摇头,自嘲自己的“好运气”。
神殿虽然破旧,却不难看出昔日的气派。首先是大殿中央的女神像,即使浑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她依旧身姿卓绝,衣袖翩翩欲飞,通透的双眼慈悲地目视前方。脸倒不是晴光所熟悉的天庭饱满、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像,而是柳眉细目樱桃嘴,更像是“仙女”而不是“女神”。再看神像前的香案,虽然上面杯盘狼藉,祭祀的贡品东倒西歪,但地上厚厚的香灰,说明了曾经香火之旺盛。
神像两旁竖着根成人合手才能抱动的红漆木,上面分别镶嵌着两行箔金毛笔字。具体晴光看不太清,只大概识别出“花神”两个字,便猜想这个女神像也许就是花神像。
正殿里太昏暗,晴光走近了才看到神像两侧墙上贴着一排画像。虽然由于年久失修,画像的边角已经泛黄翘边,但画师作画时一定是用了上好的笔墨,图像现在看来仍然明艳清晰。
这些画像无一例外都是女子,虽然样貌不一,或灵动傲然,或温柔浅笑,但眉宇间都似与神像重合。越往右,图纸越新,最后一幅画正好隐于柱子投下的阴影当中。
晴光正准备凑上去看,却听见背后“吱嘎”一声,神殿的门被人推开了,充沛的月光顿时照亮整个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