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吸了口气,回道:“在我灵力匮乏之时,突然有阵白雾闯入体内。
这东西我先前也遇见了两回,第一次在天泉宫的水池里,第二次在凡间客栈。”
酬信抬手将对岸的鱼竿招了过来,一边松线一边说道:“那它可都有说些什么?”
我跟着酬信的步伐朝水边移动,淡淡应道:“除了第二次听到它唤了几遍‘云锦路十八号’,其他都没有听清。”
酬信将鱼竿长线一抛,似笑非笑道:“洛儿,上次见你左手受伤,可是这东西所为?”
他怎么知道?这件事除了自身外,并无人知晓我这受伤的原委。
我一头雾水地看了一眼酬信,疑惑道:“你是从何得知?”
酬信嗤笑一声,叹道:“洛儿,有件事你可能搞忘了。
早年间我们一起编排故事时,你曾心疼那些有情人来世擦肩而过。
之后我们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想到,在他们的食指上安排一道疤痕。”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年我与羲和救上了位跳崖哥,他总是三天两头的殉情。
自那跳崖哥从明月池归去后,他心爱的姑娘已经开启了第二世之旅,按时间顺序酬信又给她配有新的情缘。
我着实心疼那位跳崖哥的痴情,即便他忘记了过去,也还是坚持守住书房那副挂画,终生未娶。
那阵子我经常跑去纠缠酬信,让他在地界安排命数时,将前世情缘列入其中,后来留下一个古老的传说。
据《往生律》记载,每个人的食指上都有一道或深或浅的疤。
那是上辈子最爱你的人留下的印记,因为他要在这辈子寻到你。
我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太阳穴,道:“不过,这东西连灵源都算不上,又怎么会与我有上辈子情谊?”
酬信端坐下来,缓缓开口道:“洛儿,依你看来,在这三界之中,最想与你有来生的人是谁?”
我随地而坐,未做多想便应道:“沐羲,除了他之外,三界应该没有人会有这么深的执念。”
难道真是沐羲?我立马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他。
沐羲若是在这三界存有灵源,早就急不可耐地过来寻我,他不会忍心丢下我一人。”
“洛儿,你何不仔细想想,这世间万物又有几人能自由闯入酬勤的天泉宫?”
酬信沉思一阵,淡淡开口道。
我恍然大悟,眼睛放大数倍盯着酬信。
是啊,酬勤那天泉宫,若是搁一般仙家,无论如何也闯不进,。
即便作为他小师妹的我,也需依靠小道才能畅通无阻。
如此说来,这东西可能就是沐羲散落在三界的灵源碎片。
过了一阵,我端起身子,凑近酬信道:“二师兄,你这可有药丸让我迅速提升灵力?”
酬信轻轻地抚拍了拍我头部,说道:“洛儿,以你现在的灵力,并不适合用强灵之药。”
我沉闷地叹了口气,早知道酬信会反对,我就应该直接在他家里偷喝一瓶。
酬信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道:“不过,我倒是有法子让你不用灵力去探寻,也能聚集沐羲的灵源碎片。”
“此话当真?”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三界的灵源皆归我统管,连我这与灵源打了数亿年的人都不知晓如何聚集,酬信真的有法子?
“洛儿,在这三界之中,没有什么能比同类记忆更容易让物体产生共鸣,若是你急于寻找,不如去往尘阁看看。”
酬信慵懒地伸着胳膊,半打着呵欠说道。
的确,这着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莜莜曾说,风神从凡间历劫归来后,就开始收集三界的记忆。
自然,沐羲定是有法将他自己的记忆也储存在那一片雪域之中。
忽然水中传了一阵波动,酬信迅速拾起鱼竿,微笑道:“洛儿,今晚我给你们做道红烧鱼。”
听到吃物,我猛然想起先前在灼阴那里曾搬走五大坛菜乳,现在这时辰也应该放出来给酬信尝尝。
我从腰间拿出乾坤袋,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五个半人高的坛子整整齐齐地落在地上。
“洛儿,这些都是何物?”
酬信将鱼提在手里,满脸好奇地打量着五坛。
我从身旁摘下一片荷叶,缓缓走到五坛面前随手揭开一个坛盖,连续掏了十多个菜乳放入荷叶里,然后轻轻地将盖头合上。
“你快尝尝看,这味道如何?”
来到酬信面前,我将一包鼓鼓的荷叶递了过去,并示意他赶快接住。
酬信将手中的荷叶摊开,望着一个个青菜包裹物,再次探了探我的眼神,得到肯定后轻轻地放了一个置入口中。
突然他眼睛逐渐放大,然后连嚼了数口,又放一个进入口中。
我似笑非笑地望着酬信,道:“别急,这里还有很多。”
酬信儒雅地停了下来,喜笑颜开道:“洛儿,你这东西从何处寻得,味道堪比你那以前的豆豉。”
我嘴角微微上翘,望着酬信道:“这东西来自我家那远方亲戚,先前太阳将我西边的豆子收在他家。
过来这么些年,那些豆子就被他做成了今日这菜乳。”
酬信轻笑一声,道:“洛儿,没想到你早年间的种豆爱好,现在已经成为了三界难得的美食。”
“那是当然,”我满脸骄傲地抬了抬眼,继续道:“往些年你跟酬信常说我不学无术,这回总打了脸吧?”
酬信轻咳一声,碰了碰鼻头笑道:“你还真是顺杠直爬,如果若水也是跟你当初一样,那你又作何感想?”
我侧头看了一眼摇篮上熟睡的若水,轻轻地摇了摇头,这辈子决不能让她再走我的老路。
虽然练习这天界功法是有些乏味,但我决不能让若水长期置于危险之中。
她若是没有自保的实力,如何应对以后的生活,而我总不能将她闭在酬信这里,一辈子不见世面。
沉默片刻,我认真地望着酬信道:“二师兄,若水的功法练习交由你来启蒙如何?”
酬信停下手中的食物,愣了一会儿,严肃回道:“好,若水你就安心交给我来传授。”
我还来不及说出几句感谢的煽情话,酬信便用手指了指半人高的五坛,咧嘴笑道:“洛儿,现在这五坛算不算学费?”
我轻咳一声,道:“你若喜欢这菜乳,当然可以折算为学费,不过我得留一些给酬勤尝鲜。”
酬信眉欢眼笑地看了我一眼,道:“那好,这东西就先储存在我的地窖里。”
说完,手臂无限延长,从远处将伏羲给捞了过来。
“师傅,您找我?”
伏羲擦了擦身上的灰尘,恭敬说道。
酬信“嗯”了一声,说道:“你派人将这些东西好生存放在地窖,记住,不准偷吃。”
“是”。
伏羲招手唤来几人,不到片刻,地上的五坛已被搬空。
用餐之后,夜幕降临,院内的蛐蛐开始发出动人的歌声。
不知何时,若水渐渐苏醒,起身便直奔殿外。
当看到我跟酬信两人安静地在石桌上下棋,她慢腾腾地爬在了我背上。
“水儿,你饿了没?”
粉色小丫头用她的小脸在我身上蹭了蹭,调皮笑道:“娘亲,您脖子痒不痒?”
我无奈放下棋子,将这丫头翻身抱入怀中,揉着她的小鼻子道:“睡了这么久,可有感觉肚子空空?”
小丫头咧嘴一笑,淘气从棋盘抓了几个棋子,精准地射到了酬信胸口。
完了,完了,这丫头的惹祸本事完全与我当年在宇神跟前学习时如出一辙。
记得那年,酬信可把我给恶恶地修理了一番。
我心虚地抬了抬头,望着酬信那处事不惊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
小丫头见酬信没有丝毫反应,欲再次抓棋,但被我及时将她小手给逮了回来。
沉默了半天,酬信突然开口道:“无碍,小丫头对棋子好奇,也是好事。”
听到此话,身上的若水不安分地在我怀里挣扎,我实在无法将她轻轻地放了下来。
还未等我坐稳,小丫头一声不吭地奔入了酬信怀里。
酬信对她极为宠爱,任由若水在他鼻子上面捏奇怪状,他也只是浅浅一笑。
看着对面两人的嬉笑玩闹,心里莫名地多了一丝醋味。
我假怒地瞥了一眼小丫头,道:“原来你们两人早就串谋好了,真是两个小坏蛋。”
若水认真地摇了摇头,说道:“娘亲,水儿不是小坏蛋。
先前小舅说娘亲多日疲惫,需要给您减减压,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出。”
我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酬信,说道:“多谢,我没想到你会如此细心。”
酬信淡淡地看了看我,问道:“洛儿,接下来你计划何时动身?”
我抬头朝空中望了望,道:“往尘阁的旧兵是沐羲亲卫,这些人常年与清月关系匪浅,我若现身,估计未到片刻便会被抓。”
酬信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你有何打算?”
我缓缓叹了口气,回道:“酬信,我想在你这月季墙里静修半月,等灵力提升了再去天界正名。”
“如此,我也便安心了。”酬信笑逐颜开继续道:“洛儿,若是你强行闯入往尘阁,我还真怕你再次中了那丫头的道。”
我起身回眸一笑,说道:“放心,我不会让那丫头再次骑在我头上诽谤。”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起床,朝里间望了一眼,便念决离开。
青山黛黛,绿水泱泱。
我安静地躺在竹筏上闭目养神,不去想天界,不去想沐羲,躲在当年与羲和的秘密基地倒也十分顺心。
难得心无旁碍地放肆一回,独自一人待在幽静的角落。
但没过多久,那些千万愁绪再次袭上心头。
恍惚中,我感觉内心深处跑出一个强制又霸道的东西欲要撕裂我的心脏。
那东西带着些许崩溃又带有些许绝望,对,就是绝望,它仿佛堵在了我所有的心脉上。
明明我已寻到了沐羲的灵源碎片,为何我还有那么多如针刺骨般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我浑浑噩噩地在木筏上沉睡。
梦中有沐羲的严厉,也有他傲娇的关心,还有魔界客栈那滚烫滚烫的心跳,到最后沐羲被我一刀捅入心口。
我惊吓得即刻睁开了眼睛,额间的虚汗已经将我的黑发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