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玄黄大殿内的三十三级白玉阶之上,十张威严王座依次排列,其中一张略靠近正中间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个枯瘦身影,正注视着大殿下方来人,保持静默。
“老祖!”
“您此番特地召我前来,可是有苏醒我孩子的方法了?”大殿中央,抱着孩子的湛胤年见老祖久久不语,实在是焦急万分,于是硬着头皮,主动询问道。
湛胤年自幼拜师于这位老祖,跟其研习到许多神通法术,这位老祖也着实待他如亲人,给了自己如同家一般的温暖,所以他对老道人实属是最为敬重的,要不是迫于骨肉所患之病危急,他定然不会出声,要一直等到老祖主动开口!
偌大的宫殿内,湛胤年左右两旁皆有一排两三人才能合抱下的顶梁大柱,相继间隔着数米有余,每根巨柱表面均以朱砂作底,烫上一层鎏金鸾鸟花纹,栩栩如生,像是一只只真正的鸾鸟正朝向穹顶展翼翱翔。
湛胤年的嗓音不大,却足矣传遍大殿的每一处角落,等到他话音完全落下后,整个大殿又再次陷入了沉寂,如同这里是一片死寂之地。
整座大殿虽华丽庄严,但同样很清冷。
“老祖?”
足足等了有一刻多钟,湛胤年仰面,将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语气里充满着疑惑。
这一次,同样没有回音。
湛胤年眉头紧皱,难道是老祖因为自己自废修为而气愤?
不对,老祖不是这样的人啊!
甚至,忖量了许久的他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之前的某位仇家潜心所设下的局,就如湛紫崚那样的人物。
毕竟,一位曾经万众瞩目的“少年至尊”落魄了,还是有很多人乐于见到其丑态的。
可是上次的恶性事件中,湛紫崚已经被老祖严厉处罚了,虽然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但是应该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继续“顶风作案”,忤逆老祖?
湛胤年细细琢磨着,心一横,觉得既然来就来了,管他这么多干嘛,即使老祖不宣我进殿,我也是刚好准备要来的。
随后,他又看了看怀里面容稚嫩的孩子,用手触了触孩子鼻尖,心中无声叹息道:要不是爹无能,你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整天担惊受怕的。
就在这时,伴着“轰隆”一声,三十三级白玉阶正对着的玄黄大殿的殿门突然缓缓开启,湛胤年佝偻的身躯一震,下意识有些紧张,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按照之前的推测,莫非真是有仇敌前来寻仇?
还没等他想好接下来该如何求仇敌放过自己孩子的说辞,一声脆生生的稚音直接让他原地呆滞了!
“爹!”
孩子?是小起!
当即,湛胤年多日以来眼神里积沉的担忧转变成了激动的喜悦,他苍老的面容浮现丝丝笑意,开始充满热切地望向怀中的孩子。
可是,孩子依旧还是双眸紧闭,一脸恬静的模样。
这时,湛胤年才惊觉,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
他猛地回首,将目光投向殿门方向。
玄黄大殿的沉重殿门大开,投射在通天塔的阳光倒灌进来,炽白的光华刺目,湛胤年不得不腾出一只手遮住眼帘,眯着眼,方才隐约看见了两高一矮的三个人影立在大殿门口。
“小起?”湛胤年微微张嘴,两个颤抖的字音从他喉咙里挤出。
身为前修炼者,不谈来世,最起码这一生,他绝不会是认为“修炼一途”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一类人。
虽然他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依旧相信:越是神鬼莫测的事,在修炼界越是可能发生。
“爹!这些天我好想好想你啊!”那个矮矮的身影听到他的呼唤后,踉踉跄跄地奔走,扑向湛胤年。
“孩子,孩子!”湛胤年同样朝着那个身影走去,一把年纪,老泪纵横,却也手足无措,毕竟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孩子,你这是去哪了啊?”两人相聚,湛胤年紧紧搂着小湛起肉身,直面那个矮矮的身影。
一袭干净整洁的紫衣,还不到老翁一半高的身高,那张熟悉的小脸上眼泪、清鼻涕混成一团,还是依稀可以辨认出之前清秀的模样。
这是小湛起的灵体,他的意识终于自极北一行中成功折返,回到父亲身边!
“爹!我去了...去了一个好像叫做‘禁仙谷’的地方,那里可恐怖了,有能把人吹上天的狂风,有一座悬浮在半空的巨碑,还有一座座会发光的大山,对了,还有一件属于‘大哥哥’的青铜钟,可以变大变小哟,可是,‘大哥哥’死了...”
“要不是老祖爷爷,‘大哥哥’,还有剑大叔他们,我就死在那里,再也见不到爹了!”
“爹,你知道‘禁仙谷’在哪里吗?”
直至这一刻,小湛起终于放下所有的戒备,开始如同龄的孩童一样,一边对父亲说着这些天的遭遇,一边极力比划着,尽显孩童本性。
宽阔的殿门旁,见到这一幕,老道人嘴角噙着笑,一手不停地拂须,仿佛颇为自得,他和身旁的剑道生灵都很识相,没有前去打搅到这一父子相见的场面。
至于自身肉体被毁的问题,老道人早在去往极北之前就留有万全的准备,如今顺利返回圣城后,他自然是当即开始着手,所以很快就解决了困扰。
对于修炼者来说,只要灵体不灭,肉身始终只是一具皮囊,纵使被毁,日后寻一副无主的躯体即可,并无大碍,当然了,这也正是为什么修炼者难以被杀死的终极所在。
“你慢点说,别着急,爹听着呢。”湛胤年看着面前小脸上充满喜悦的小湛起,自己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心中早先积攒许久的郁气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仿佛年轻了数岁有余。
一时间,原本清冷的玄黄大殿内充满了温馨,就如同严寒已去,大地又开始了新的轮回,初春来临,春雷萌动,万物复苏,乍暖还寒。
许久,开启“话痨”模式的小湛起终于说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让湛胤年了解到了大概。
“你研习了修炼法?”挑着小湛起话语里的重点,湛胤年询问道。
“嗯嗯,是剑大叔传给我的,他说这是一部‘圣典’喔!”小湛起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
“剑大叔?”湛胤年频繁听到这个称呼,自己微微品着其中含义。
小湛起侧身指了指殿门边的壮汉,欢快地说道:“喏,老祖爷爷旁边的那个人就是!”
湛胤年顺着小湛起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适应了突然的光强后,他终于是能看清了那里的人了。
“老祖?”
他率先倒是关注到了老祖,并喊了一声,见老祖点头示意后,然后再将目光落在老祖身边的壮汉身上。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湛胤年开口,一手搂着小湛起肉身,一手牵着小湛起灵体,缓缓迈步,走向大殿门处。
“吾为剑道生灵,就称吾为剑灵好了。”剑大叔依旧不带任何情感的开口,语气冷漠到让湛胤年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是之前得罪过他。
正当湛胤年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时,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剑道生灵的下一句话:
“你就是湛胤年?吾听过你的名字,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