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宫,她的耳边还在响着太后的话,只要嫁给了端王,长风就可以洗清罪名,所有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还能知道杀害佳宁的那个凶手到底是何人?此时她已不自觉地出了城门,一步步奔向那个小天地,属于她和长风两个人的!
秋天的芦苇,已经黄了,黯淡了,叶子荡漾在瑟瑟的秋风里,浑浊的天空中飞舞着几只燕雀,燕雀的影子映在清澈的水里显得有些孤单,对面的山峰已经失去了它的容颜,变得憔悴不堪。她一袭紫色的衣衫,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一只手支撑着脸颊,若有所思地望着对面的山峰,忧愁渗进了眼睛,眉头如鼓起的土丘,恰与这青山绿水构成一幅凄冷的画面,竟忍不住为它命名为《忧秋图》。
她从石头上走下来,随手拾起几片石子,扔进了水里,一下,两下,三下……咚咚的声音过后是激荡起的万重波浪。浪花卷到岸边湿了姑娘紫色的裙摆,秋风乘势吹起她那一头浓密的秀发,手中的白色手绢已无力与秋风争宠,只能随其飘摇,最后静静地淌在水面上,顺流而下。此刻她决定了,只要能救得了长风,一切都好。
回到家里的时候,她把太后找她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伯仁。伯仁沉思着,只问了一句,“大哥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若水故作轻松,微笑着说,“嫁给王爷,多少人求之不来啊!况且王爷这些年来对我那么好,大忙小忙不知帮了多少!嫁给这样的人也不错吧!”
她虽挤着满脸的笑容,眼里却会有些水波在闪。伯仁一直注视着她的一言一行,直到她把话说完,他才插嘴说,“可是你并不开心!”
“开心!我很开心啊!”她努力收回那些暴露心思的泪花,大笑着,“连太后都说我赚翻了!天下再也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了吧!”
“小妹,不开心就说出来,强颜欢笑太累了!总之,你要不想嫁,大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将徐公子救出来的!再说,我那几个兄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天牢还不是小菜一碟!你要有信心啊!”伯仁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鼓励着她。
“可是我不能自私啊!天牢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太后已经派了很多高手去看管!大哥你是我的亲人,我怎么忍心让你去冒险了!还有你那些兄弟,他们都是有家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咱们怎么对得起他们的家人啊!”若水动情地说着,伯仁听着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但心里总觉得太憋屈了,于是说道,“兄弟之间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干得就是两肋插刀的事!小妹,你不要顾虑多了,忠于自己的想法!即使劫不成天牢,咱可以唤作劫法场!那儿除了官兵还有百姓,我们就混在百姓的队伍里,一旦秩序大乱,我们逃走的几率也大!”
“就算你救得了长风的命,总不能让他背着罪名逃亡一辈子吧!这让我如何能安心地离开了!”若水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她的爸爸妈妈还在另一个世界等着她,正如梦中和尚说的那样,只要了了情债,她便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了。可是长风呢?就算他们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这是大宋的天下,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一定会把她和长风逼疯的!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
若水笑笑说,“大哥!你就别为我担心了,路是自己选的,即使再艰难也要勇敢的走下去!呵呵!后天!你就等着喝小妹的喜酒吧!这高堂的位置就是你的呢!”
伯仁实在不想逼她,正如她说的“路是自己选的。”
此时,屋里进来了一个人,若水一转身,惊喜的大叫着,原来是祥子,他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伯仁也很惊讶地感叹着,“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快就出来了,行啊!小伙子!福大命大!”若水则会意地笑笑,心想着“王爷还真是费心了。”
“说来也奇怪,今天官老爷再审的时候,没有动刑,只叫我在一旁好好听着。所有的人证都倒戈了,连物证也被涂抹的乱七八糟!莫名其妙地,我就出来。官老爷人忽然变得和菩萨一样好,还备了车,送我回来!”祥子摸着小脑袋瓜子说着。
若水上前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说,“什么莫名其妙就出来了!你本来就没罪,他只不过是还了你一个清白罢了!这就好比把你推倒水坑,再把你救起来一样。瞧!你把那狗官夸的!要不是上头有人压着,他能对你客客气气的?”若水整理好了衣服,想他前几日受的伤,就对伯仁说,“大哥,他在牢里受了好些伤,我去把药拿来,你替他擦擦!”
伯仁看着她对祥子的关心,责骂,突然感觉这个时候的她,身后融会了一种浓浓的母爱。“原来小妹也会照顾人啊!”这是伯仁感叹。
祥子进了伯仁的房间上药,若水则在大厅里,倚着门,环抱着手,思索着。她一见到祥子,心里就有一份责任,她要代大娘好好照顾他!可是祥子回家要是见不到大娘的话,一定会起疑心的!要怎么做,才能瞒住他呢?她出神地看着门外枯藤落叶,霜打残花。
果然,祥子擦完了药,一出门就问了起来,他说,“阿若姐,来这儿之前我回家了一趟,家里冷冰冰的,一个人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娘去哪里呢?”
面对着这个十几岁的孩子,伯仁与若水相互对望了一下,眼里充满了无奈。若水心想,骗的了一时是一时吧!她笑着说,“前几天啊!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在登州有一个神医,那人医术了得,凡是经过他手的人无不好了!再深的病根都能医好!你也知道,你 娘的心病已有好些年了,加上天气变冷了,你 娘心口疼的更厉害!所以我就拜托我的朋友将你 娘带去求医了!”没想到,祥子一听,有些高兴,说“幸好娘不在家,要是让娘看到我满身是伤,她一定会伤心的!”
听着小妹胡编乱造,伯仁又是惊又是喜,幸亏这个傻孩子相信了,若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认识好了!若水未免他从别处听来,便说,“现在店也关了,你伤也没好,这几天你也别回家了,就到我这里歇息吧!现在你 娘不在你身边,擦药,换药也不方便。刚好你苏大哥这几天也住在这里,办起事情来比较方便!大哥!你说是不是啊!”说着向伯仁使了个眼色。“是……是……你就到这里住下吧!人多了,这个房子才有生气啊!”祥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第二天,她如约来到“慈音宫”,太后早已在那儿等待了。她一步步向里面走去,金黄的器物一件一件从她的视线中划过,太后华丽的袍子,金色的凤冠在她的视线里停留。“民女给太后请安!”她将膝盖弯曲,行了礼。
太后怡然自得地喝着口中的茶,看了她一眼,说,“起来吧!想的怎么样呢?”
“能嫁给端王爷是民女的福分,多谢太后的恩典!”她一说完,太后高兴的亲自走下来拉着她的小手说,“哀家就知道这门亲事一定成!你这水灵灵的模样哀家越看越喜欢。”若水任由她把她拉着和她一起坐下,心里嘲笑着太后的虚伪,感叹着这个后宫,没有心机的人该如何活下去!
“哀家想啊!择日不如撞日,这婚事就明天举行吧!”太后笑着说道,“哀家昨天就派人到府上和端王说了你们的婚事,回来的人回报说他听到你要嫁给他,高兴的都飞上天了!”
“太后!这是不是太仓促了,我……我什么都没准备!”若水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况且长风还没有被救出来了。
“那些事情哪儿需要你操心,所有的王府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只要穿上新衣,坐上花轿行了!你不要再犹豫了,嫁过去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若水想想说,“不知太后说过的话算不算数?既然我已经答应嫁给王爷!那长风的案子什么时候能了结?”
一提到徐家的事,太后有些冷淡,说,“这女人啊!一旦嫁到夫家去,那些风流韵事就最好不要再提起,连那些人的名儿,姓的都得忘得一干二净!至于你所关心的事,哀家今晚就会给个结果!”
“今晚?好快!明天,好快?”若水想着揪心地慌张,长风今晚就能出来了,他的冤屈将一去不复返啊!她是多么希望可以去看他,拥抱他,亲吻他,将一切的眼泪尽情地流。可是明天?黑色的明天,她就要成为端王的人了!纠缠与痛苦,将她的心绞得血流成河。太后还不忘提醒她说,“嫁衣很快就会送过去,回家好好休息,明天高高兴兴嫁到端王府去!再有,成为了皇室的人,最好将以前的坏毛病统统收起来,该扔的扔,该改的该,一些礼节,到了王府多和兰妃,静妃学学!从此刻起,也不要再和一些不干不净的人纠缠在一起,尤其是暧昧不清的人!要是哀家从王爷那儿或别处听到一点风声,别怪哀家不客气!”
若水纵有一千句一万句要顶撞的话,不得不在她的威势下咽回肚子里。只要能救了长风,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宫里的红墙,一道道,都那么地高。多少女儿青春埋葬,多少怨妇苦苦等待!由着太后的一个小婢女在前面带着路,太后说孟皇后听说她今天要来宫里,特求太后让她见见她的救命恩人。话说,走的这条路,很安静,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一阵的七拐八拐,终于到了“瑶华宫。”
远远就见到了一个身着青蓝色素衣的女子,站在门口等着。好似风中的柳条,浮动着豪门的碎梦。若水与她仅有一面之缘,并在恰当的时候,救了她一把。小丫头把人送到了,远远站着,躲着藏着,生怕进入这个是非地,就会要了她的命一样。
孟皇后不过二十多岁,青春的靓丽鲜活地呈现在脸上,盈盈的身姿给她的容貌增添了颜色。她的温和,如春风,她的笑容,如美酒,她的容颜,如百合。然而这样一个绝世好女人却被深深困在女人争斗的漩涡中,孤零零地守着断壁颓垣。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是你和我说的,它就像一把钥匙,将我的心彻底打开了!人生富贵,繁华若梦,一觉醒来,能记得又有多少!惆怅,孤独,愤懑压抑着我,不明白同样身为女人,为何要斗得你死我活!不过现在,一切都看得淡了,淡了便不在乎,不计较!姑娘,真的谢谢你!今天能再见到你,跟你说这一番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你还是快离开吧!”孟皇后一见到她,激动地说个不停,若水只是静静地欣赏着她。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绵延无限的暖意,小小的嘴唇如樱桃般润泽。她一口气把话讲完,就要催若水离开。“这个地方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你来看我,走近我,已是冒着生命危险了!我的话也说完了,你走吧!”
她的温柔贤淑让若水顿生怜悯之心,她拉着她的手说,“总有一天你会熬出头的,相信我!你是我见过的最贤淑的女人!很高兴认识你!”她深深地抱了她一下,孟皇后在那一刻,泪水一下流了出来。既然相遇了,哪怕是一次的擦肩,也会带来人生的奇遇。她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孟皇后,希望一切的不幸都远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