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神界。
气势恢宏的浮岛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整个神界宛若一座空城。
空荡荡的神界里,一个拖着沉重脚步的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显眼。
兰斯洛那家伙是要赶去投胎么……走那么快……天天轻轻叹了口气。这几天为了跟上兰斯洛的步伐,天天几乎没怎么睡觉,一天到晚追着那个小方块跑,现在倒好,到了这个什么鬼天启神界,小方块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不走了,可现在连兰斯洛的影子都没瞧着……天天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漫无目的地在这偌大的神界里走着,希望能找到关于兰斯洛的一点线索。
天天揉了揉格外酸痛的手臂和腿。他总觉得到了这个神界后一切都怪怪的,虽说自己之前昼夜不停地赶了那么多路,身体有些不舒服也正常,可现在何止不舒服那么简单,全身上下冒着一股酸痛劲儿,尤其是四肢,痛的好像快要断裂了。
更要命的是自从踏上这个神界,脑子里就一片混乱,好像要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冒出来,却总是想不起来。脑海里嗡嗡作响,跟有成千上万只苍蝇蚊子在里面乱飞一样,折磨得他快要精神崩溃了。
少年全然没发现悄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系列变化。他低头看了看一直挂在胸前的那一块流光溢彩的石头,虽然不知道这石头是干嘛用的,但似乎进了这个神界后光芒更加耀眼了。
天天默默地注视着流转在石头上的七彩的光,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劳累才出现了一系列身体乃至精神上的不正常。
突然有人从背后猛击了天天一下,少年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此时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只模模糊糊地掠见一个黑色的身影。
兰斯洛神色复杂地看着瘫倒在他怀里的少年,看着他的四肢逐渐变得颀长,看着他的小手逐渐变得骨节分明,看着他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圆圆的脸逐渐变得英挺而轮廓清明……银灰色的长发,银灰色的剑眉,银灰色的睫毛……兰斯洛相信,如果眼前这个青年睁开眼,他看见的一定是银灰色的闪亮的瞳仁。
他轻轻放下了怀中的人,自嘲似的笑笑。他早该想到的,明明两人的外貌是如此的相似,自己竟然只是因为瞳色不同就侥幸地否决了这两人的关系。
只是……现在该怎么办?兰斯洛望了望躺在地上安静得仿佛睡着了的青年,轻轻地从自己耳朵上摘下了另一个小方块,也别到了那人的耳朵上。
深不见底的脑海中,有什么在隐隐地翻滚着。
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又如碎片般渐渐拼凑起来。
……他想起来了。
他是天启神界的界主——梵天。
这里,是他的天启。
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天启神界,梵天有些恍惚。那块石头应该是记忆石,自己之前储存了一部分记忆和力量在里面,到了天启神界,记忆石与神界发生共鸣,帮助自己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和力量。
这股力量估计维持不了自己变身多久,过一会,自己大概又会因为力量缺失而变成那副少年模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丢失这么多记忆和力量?他努力回想着,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果然……这么点记忆根本不够啊……”梵天无奈地勾起一抹苦笑。
背后传来一丝轻微的脚步声,但在这空旷无人的神界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兰斯洛?”梵天带着一丝惊喜的语气循声望去,自己昏迷前好像隐约看见了他,醒来后却又不知道他去哪了。
神殿的拐角处走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暗中的男子,皮肤是诡异的灰铜色,穿着漆黑如夜的长袍,帽檐压得很低,只有几缕洁白如雪的发丝飘扬出来。他周身缭绕着蓝紫色的火焰,仿佛一个地狱的使者。
暗影……罗刹?梵天有限的记忆中对这个人还有些许印象,他是天启的死对头天罪中的一员,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极其残忍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梵天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问到:“你把兰斯洛弄哪去了?就是那个穿着黑衣拿着长剑的。”
对方怔了一下,随即勾起一抹无比邪魅的笑容:“那家伙啊,不自量力,被我杀了。”
“你!”梵天怒不可遏,凝白光成剑,笔直地朝暗影罗刹刺去。虽然知道在这种力量缺失的情况下对战很不明智,但他还是……
对方也毫不示弱,一抬手,铺天盖地的幽冥火焰席卷而来。
刚刚那一剑用尽了他仅存的力量,梵天禁闭双眼,等待着火焰的灼烧,然而……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火焰如泡沫般消失。
这是……虚招?梵天的大脑一时短路,等他反应过来想阻止白剑继续前进时,已经来不及了。
白剑硬生生地刺穿了对方的胸膛,一阵浓浓的血雾升腾而起,幻术如碎片般剥落,弑神者重重地倒在地上,流淌的鲜血如朵朵盛开的红莲。
“兰斯……洛?”梵天跑到沾满血污的弑神者旁边,悔恨地敲着自己的头,自己怎么这么傻啊……这都已经是座空城了,怎么还会有别人?兰斯洛所用的幻术他也和自己提过,自己还对此很好奇,想试试是怎样的效果……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为什么……兰斯洛……”
“咳咳……这是弑神者的宿命……你不用自责……”
……弑神者的宿命?就是弑神者只能倒在弑神的过程中,或者赶去弑神的道路上?这与他让自己杀了他有什么关系……梵天觉得脑子有点乱。
突然他像触电一般醒悟过来,之前在弑神幻境里看到的银灰色的身影,不就是自己么!?
……那么,一切都明朗了……
“谢谢你……梵……不,天天……”兰斯洛极力勾勒出一抹微笑,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梵天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对方神情安详得只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慢慢地伸手,伸手,伸向男子的面具,可是当他已经触碰到了面具时,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多么希望像前几次那样,对方能突然抓住自己的手。
他还没能问出口,他为什么总是戴面具呢……
可惜,再也不能了……
他看着弑神者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
一片血泊中,只剩下一个少年蜷缩着的,轻轻颤抖着的小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