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遍地疮痍的深沟壑地;月,挥洒色泽如银的冰冷光辉。
仿佛置身于深海幻光下的二人相对而立,健硕的身影气喘吁吁,娇小的身影却安然无恙,宛如月下游人遗世孤立。
“岩拳.金刚钻!”
呐喊的嗓门声响彻天际,菲力克斯原本被黄岩包裹的粗壮右臂随着这一声怒吼衍变成厚重的四棱锥柱,再催动坚硬锥头高速旋转的同时,菲力克斯生猛地挥动右臂,以摧枯拉朽之势向星光下红袍反衬着银光的少女面部狠狠砸去。
少女淡淡看着眼前这名健硕男子可以说是汇集全力的至强一击,血红的双目宛若沉浸的死海平静不已。没有丝毫的感情,更不必提那不值一提的畏惧。
被白色绷带紧裹的纤细妙指在银月的光辉下宛若柔软的根茎般轻柔地升起。少女似呢喃着禁咒的话语般,娇嫩的红唇以看不真切的速度及幅度轻轻微颤,待其微动的唇停止颤动——
鲜红的纤根自少女轻竖的食指尖头缓缓萦绕,以近乎呼吸的轻微幅度悄悄衍生。
“呼呼呼——”
硕大的岩拳划破空气,带着不可摧毁的抗力猛烈冲击。周围的空间也随之一阵,仿佛被压缩出现了重重幻影。
纤细根茎的顶端,一朵娇小的堪称脆弱的鲜艳嫩蕊儿,如曼妙的女子般舒展着它那惹人爱怜的随时都可能随风夭折的柔嫩纤躯。
整个过程不紧不慢,犹如练习瑜伽的女子般轻柔舒缓。而正是这看似比断藕的连丝还要纤细一分的柔软花瓣,此刻却坦然面对着连岩石都能轻松洞穿的金刚重钻。
黄岩的金刚钻,那闪烁着寒芒的银光锥尖夹杂着暴戾的杀意,逢山开山遇石钻岩,以势不可挡之势直撞上娇柔的连同蕊心都呈鲜血般殷红的花朵。
“卟~~”
接触的刹那并没有发出剧烈的撞击之音,而预料中理应被完全压制,甚至在接触前的一刹那就应被遭受暴裹的钻风而毁于一旦的娇柔花朵,竟奇迹般以丝毫未动的姿态成功撼动重钻,毫发无损地存活了下来。
“岩拳.金刚钻”,毫无疑问是菲力克斯对单个目标施展的最强一击。而这一直令他引以为傲无人可挡的“至强一击”,此刻却比眼前的花儿还要柔软还要轻而易举地被新生的彼岸花花骨朵儿所终结……
原本就已气喘吁吁的菲力克斯,在看到这一幕后,略显疲惫的金色眼瞳瞬间大方惊异之色。这超乎常规的巨大震撼令菲力克斯宛若阳光般俊郎的面容布满了不知所措的迷茫神色。巨大程度的吃惊,同样深深触动着金发男子的心灵并肆意搅动着他缜密的神经。
“到我咯!”
少女饶有兴致地轻快道。她的声音宛若银铃般悦耳动听,只是,这在重声音的背后,却附着一种类似于久酿在血浆中的喑哑噪音回响。
特洛伊食指微弹,扎根指尖的血红花蕊便似穿云的箭般径直飞出。
划破空气的茎朵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蔓延,在距菲力克斯还有数米的距离时,便已呈现出近乎半人高的姿态。
足以一口吞下两颗成人脑袋的怪异花朵,以堪比利箭的速度迎面逼来。随着宛若被鲜血浸染的淋漓娇艳在菲力克斯的眼瞳中不断放大,这名以攻防一体而在村中闻名的男子,一边尽心竭力承受着心脏加速跳动等种种不安,一边毫不犹豫地施展着他引以为傲的“最强防御”——
“岩盾.逆流裳!”
在菲力克斯叠臂交挥的瞬间,他脚下的砖瓦石板地忽然浮现出一丝耀眼的银光,紧接着崩射出置身于梦境才能看到的宛若丝带般的温柔昏黄,如深海的海藻幽幽浮动着,给人的感觉神秘而异样。
“嗖——”
鲜红之箭毫不费力地洞穿进幻光的皮表,紧接着以缓慢的宛如时光滞留般的速度缓缓飘过这一段诡异光线,直至完全漂浮过光线碰触到另一方的光幕时,才宛若撞见壁障般将速度削减至了极点。
菲力克斯见此一幕,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弧度。明明这本来就是他引以为傲、号称“挡遍天下无敌手”的成名招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见证这一招对这束飞花也能起到十足有力的效果后,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庆幸。
“啪嗒!”
随着清脆的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声响划破空气,打破寂静的冰冷之音旋即钻入菲力克斯的耳里,满怀恶意,深深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怎么可能?!
菲力克斯看着“逆流裳”那似带鱼般长条状曲折光壁,竟裂绽出一道道极细的破碎淡纹,因庆幸而稍有放松的心不禁再度一提。
“咔嚓~~咔嚓~~”
玻璃制品的碎裂声响不约而一从长条状幻光的各个部位传来。便随着“呯——”的一声尖锐之音,浮游幻光整个破碎,菲力克斯最后的希望也随之湮灭。
“嗖——”
他侧过头来,险而又险地躲过尚有余力的鲜红花束。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鲜血顺着伤痕汇至末梢,悄悄地滑落脸庞,留下一丝微妙的痒意。
这就是SSS级的实力吗?
他望着身着红袍的娇小少女,心里再度滋生起一股更加强势、足以令他绝望十次的寒意。
——将一切可能变作不可能的颠覆性存在?!
“咕噜~~”金发男子咽下一口唾沫,试图将卡在嗓门的心送回肚里。
风轻拂过他僵硬的身躯,仿佛带走他所有的思维般令他的心灵空荡如云。在完全足以以奇迹道称的压倒性实力下,一切想法——思维也好计谋也好,都不过是无意义的存在。
但是——
即便是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他也绝不能退缩。身为诺亚村中守备队的一员,背负着这份自豪感的菲力克斯,毅然决然地做下了宁死也绝不退缩的决定。
“岩铠.巨人甲胄!”菲力克斯视死如归道。他的声音异常地宁静沉稳,似铁水汇聚成的池水,给人的感觉深沉万分。而伴随着他这份以表决心的低沉之音,由岩锥逐渐液化的黄泥,飞快地同爬上双腿的泥土混合杂糅,而后宛若艺术的陶艺般均匀地遍布全身。
“咕噜噜~~”
因快速流动而不断生成的黄泥泡影,但在仅存在于短暂的一瞬之后便因时间的流逝旋即破灭的幻影,孤自散发着轻快地即便如此也很开心的轻快之音。
滚滚黄泥依然在不断堆砌,一层又一层的不断复裹之下,一个身高三米的小型巨人雏形便已尽现在暗夜的星光下。折射的银月光辉在黑夜空气的传播下,径自映入红袍少女的浸海之眸里。
如死海般浑浊沉浸的血眸破天荒地浮现过一褶银白的光波。
即便是“病毒”特洛伊,在目睹过菲力克斯以命相搏的强大禁术后,也不免对眼前这位身着巨人之铠的死士浮现出一丝的敬意。
然而,敬意总归是敬意,仍旧改变不了实力上的差距所带来的蔑视心理。
只见红袍少女悠悠然拂起被洁白绷带紧紧裹缠的娇小手掌,一株鲜花便如早已预设好的那般自菲力克斯的脚下突兀而起。
“砰!”
砖石尽屑。
尽管菲力克斯在第一时间便已有所发觉并迅速做出反应,但是飞窜而起的血红茎蔓却比他的反应还要更快一步地向他的脚踝缠去。
“啪!”
鲜红茎蔓紧紧缠住菲力克斯那被泥土包裹的三尺脚踝,并迅速向他同样被泥土覆盖的小腿部位蔓延开去。
“超.岩巨钻!”
菲力克斯怒吼着,高举起被泥土覆盖且已固定成型的岩之巨臂。原本是拳头的地方现已凝聚成巨钻一样的形状。虽然和“岩拳.金刚钻”的形状类似,但是体积上却大了整整三倍不止。
由于身体增长与手臂增长的比值不等,以致被岩铠包裹着的菲力克斯看起来就像是蛮横粗壮的小矮人。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实力的发挥,巨大的岩钻盖下去的同时,承受着大量空气相互叠压的空间周围,朦胧的不属于这个空间的闪电若隐若现地“滋啦”尽绽。
“碰——”
振聋发聩的巨大响声催动着浪花般圈圈尽退的空气,飘向远方的灯塔、高高的天际,回荡在这片足以埋下数十人的深坑里。
漫天瓦砾犹如土之雨般“噼里啪啦”接连坠地。那飘飞的黄尘倒像是寒冷冬季的雾凇般纷纷扬扬缓缓降临。混杂期间的,是七零八落的红茎残骸。
哼!
菲力克斯望着满天残骸,眉目中露出欣慰的神色。自这场战斗以来,他终于占了一次上风。尽管是依赖于杀手锏,但是这些都不成问题。只要有反败为胜的势头,他就有战斗下去的意志。
但是——
“你知道诺曼谷的花园吗?”特洛伊娇掌轻落,自言自语似的悠悠说道,“就像这样——”
“哒!”
少女被绷带缠裹的妙指一闪,一声清脆的响指声飘荡在尘土飞扬的战场上。在凝重氛围衬托的寂静环境下,这个响指倍显真切可感。
菲力克斯凭多年的作战直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望向少女身后隆隆欲颤的大片空地,第一次滋生起了退缩的想法。但是……他微微垂首,侧眼撇去,露希娅因失血过多脸色愈发惨白,瘫倒在地奄奄一息,那半睁半闭的眼眸也因体内血液的不断流逝而愈发地扑朔迷离。
如若一人全身而退不无可能,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菲力克斯发出怒吼,将自己逼上铤而走险的绝境。与此同时,心中的怯懦想法也因不得不勇往直前而一扫而尽。
这虽是背水一战的绝地反击,但却并不是逞匹夫之勇的亡命之举。赶在对手施展出未知强力一击的蓄势期奉上致命一击,无疑是处置当前情况最有效的手段。
“去死吧,你这怪物!”
菲力克斯发出最后的咆哮,被巨岩覆盖的石拳则紧跟着他黄色闪光般的身影随即奉上。
“轰隆隆——”
比雷鸣还要震耳的巨响宛若狂风巨浪,无情地吞噬着金发男子那潺流般的余音。
百花齐现,仿佛再生的“命运之园”,娇艳欲滴的花瓣携带晶莹剔透的露珠,显得格外显眼。
“那——来吧……”
特洛伊带着笑意的银铃质童音悠悠然飘荡在静谧的夜空中。附着在童音之下的沙哑声响则以锋利刀子般的锐利程度划过夜空下的银质星光,似恶魔的高歌久久回旋,笼罩着这片异常沉重的死斗场。
“呼——呼——”
白衣少年大喘着,拼命向艾米艾诺密林深处逃去。扭曲的枝干枯影似咆哮的恶鬼,在丛林枝叶间展示着它的面目狰狞。
“嗤啦——”
又一块细小的白色布料被丛生的枯枝扯破,都是少年却以无暇顾及,任凭它在悬挂在枯枝枝头,在凉凉夜风中肆意飘零。同样无暇顾及的还要新增的伤口,一路拼尽全力在枝干稠密的密林中不断蹿逃的后果便是满身狼藉。脸颊、手掌、手臂,凡是暴露在外的表皮,无一不是伤痕累累。
“咔嚓!”
不幸踩中一截枯枝,艾里斯特一步失足,一头扎了下去,翻滚着向略微倾斜的地面摔去。
好痛!
艾里斯特感受以背部和左手手臂为主传来的浑身刺痛,强忍着因痛觉而神经反射出的泪水,用痛感略减的右手作为主力支撑点,艰难地支起身体,半跪着想要站起。
忽然,一双黑靴闯入视野。
感受到身前之人的压抑气息,艾里斯特顿时感到“不幸”这个命运的悲剧正紧紧将自己包围。
即便心中不想承认,但还是听从侥幸的心理抬起头来确认现实,而现实就是——
佩戴银色狐形面具的白衣男子似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格挡在他与生路之间。从夜空中洒落的被从临摹密叶交替遮挡的窸窣星光,宛若剪纸材料的碎屑零零星星地洒落在他那件秀有银色丝线的精致白皮大衣上。巍峨的身高,挺拔的胸襟,宛若一道万仞大山屹立在艾里斯特的面前。
“嗖——”
白光闪现。
艾里斯特只觉有风扑面,随即变感觉脸上有液体滑落。用手一抹,透过冰冷而又昏暗的惨白星光一看,因光线昏暗而略显焉紫的深色红光映现眼帘,这下子即便是傻瓜也知道脸上的液体是什么了。
“唔~唔~”
艾里斯特发出极其短促的惊异呜咽。由于心理上的畏惧,方有所感的脸颊疼痛由然倍增。泪水,因为神经上遭到痛楚的反射不争气地汇聚眼眶。
“小鬼,”伊科洛夫似不想过早结束这场游戏,饶有深意地同艾里斯特耳语,“你知道古代有一种刑法叫做凌迟吗?”
艾里斯特微颤着,尽管他不太了解“凌迟”意味着什么,但是从男子阴险而又深沉的目光中,他已感到不幸的遭遇正等待着他去经历,并因此而感到深深的恐惧。
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伊科洛夫看他这副怂样,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果然,对付像你这种怕死的小鬼,残酷的刑法最棒了!”言语中,他竟然还带有一丝兴奋。
银面男子近乎癫狂的丑态,加剧着艾里斯特的怯意。仿佛连跳动的心也在颤抖,艾里斯特再度滋生起逃跑的想法。
然而——
“嗖嗖嗖!!!”
一连串凌厉的风刃随着银面男子翻飞的手,瞬间撕裂空气向周围密林飞去。
“嘎哒哒~~”
四五株树木随之倾斜,相互叠压着砸向地面。无形中,硕大的树木宛若一道粗制的栅栏般将受困的羊羔死死地圈禁在地。
看着受困少年的脸上浮现出的连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湮灭的完全绝望面相,伊科洛夫那佩戴着银狐面具的面下流露出一抹自豪的神情。“艾里斯特,”他轻轻道,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只是那温柔却并非关怀,而是由嘲讽与兴奋所杂糅成的扭曲心态。“你知道,你的人本性吗?”
望着少年不解也不想理解的完全处于绝望的茫然表情,他眼中的快意再度浮现出一抹类似于高潮的闪亮光泽: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种表情……他似无法压抑心中的兴奋般滔滔不绝地阐释着他的“人性”。
“人啊~~生来就是怯懦的,附有天生的奴性。他们自私怯懦却又贪婪,为了贪得无上的权利与令人垂涎三尺的利益蒙蔽着自己的内心,开始掩盖着怯懦的本性,甚至不惜欺骗自己的内心,崇尚着他们自认为的强大,变得扭曲、丑陋,就像我这样……”说着,他摊开双手,由身侧缓缓升起,似圣人般垂怜着这个丑陋的世界——实际上不过是处于强者的角度俯视着弱势的艾里斯特一方。
“还有一类人,他们向新生的儿童一样保持着本心,不为世事所扰,即便被伤害也依旧好无所谓地过好自己憧憬的生活,以自身纯洁心灵作为反抗这世事的软势力,做着这种毫无成效反而使自己伤痕累累的蠢事——就像你一样。喂,艾里斯特,你是怎么理解这无聊的假慈怀与无意义的软反抗呢?”银面男子躬下身子,捏住少年下颚,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少年的黑色瞳眸中完全没有类同相似的感受,此刻的他仍然只想着如何逃跑,即便他自己也明白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思考。
“喂!回答我啊!告诉我你的感受!”伊科洛夫提高了分贝,以近乎咆哮的冷徹之音索求道。由于迫切渴求的希望,他捏着少年下颚的手的力道也不觉地增加了几分。
仿佛被下颚的同感所触醒,艾里斯特放下了迷惘的无意义的思考,嗫嚅了几下嘴唇,喃喃道,“这……根本就……毫无意义,不是吗?”
望着反而质问向他的少年,依旧茫然的目光中却已不带多少畏惧深色。方才还犹如严重雾霾般的糟粕眼神,此刻虽说不上溪水般的澄澈,倒也相似初晨的朝雾般稀薄不已。
不!
伊科洛夫再度加大了力道,无论是困惑自己多年疑惑的解答还是少年此刻眼中的神情,皆不是他想要的!
艾里斯特被捏的生疼,却依旧不屈不挠,直直地目视着他。一切怯懦换来的不过是更加深刻的残暴!生路被堵逃路被封,明白了这个道理的艾里斯特不愿再做被宰的怯懦羊羔。即便死路一条,大义凛然的死法也总比像小丑一般被肆意玩弄的体无完肤的死法要来的好的多!
“嗬~~”银面男子释怀一叹,手上的力道也随着衰退的心渐渐退去。
出乎意料地,结果不想艾里斯特预料的那般惨淡无光。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
“是吗?这就是你的答案吗?”银面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眼中的戏谑神情也随着正儿八经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毫无意义么……”他微微地重复道。
少年给出的答案并非是完全的误解,事实上他根本也没想得到所谓的正解,他自己所总结出的便是唯一。他想要的,不过是堆砌他所归纳的正解的万千误解中的其中一个,并以此为契机再做反驳,巩固他所归纳的正解,好让他对自己所推崇的真理更加坚信不疑。
“哗啦——”
一道凌厉的风声卷裹过艾里斯特的耳际,连带他一侧的脸颊也整个边及。
瞬间,艾里斯特的右颊再度多了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生痛令艾里斯特眼中积泪再度饱满些许。
“毫无意义……”银面男子再次重复起少年的话语,他的声音如此委婉低呢,却满荷着一股比世间所有利刃都要更为锋利的嘲讽之意。
“唰唰唰!!!”
风刃随银面男子快速抬起而又似闪电般劈落的右臂袭卷而起,被斩碎的清香叶片与迸溅的血珠在凛冽的空气中交合相触——他的臂袍断裂双肩分别受到两道重击。
“真是——有趣的答案……”
少年似透过男子清冷的面具,从伊科洛夫癫狂的笑语中窥视着他狰狞的面目般,畏惧随着人对邪恶事物的怯懦本性再度滋生而起,并且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倍加强烈不已。
银面男子面具下谄笑令少年的心不住地颤抖。男子成型的堪比利爪般的曲指令他恍如窒息。当然,最使艾里斯特怯却的,还是他利爪上蓄势待发的凛冽风刃。
“唰唰唰!!!”
“啊啊啊——唔——唔唔——”
艾里斯特歇斯底里地痛吼着,旋即便有一只冰冷且僵硬的手堵住他放声的嘴喉。
银面男子用来另一只手的小指掏了掏耳朵,以烦不可耐的眼神冷冷地扫过艾里斯特因失血过多而愈显苍白的脸庞。
利指轻轻竖于唇前,似谄笑般两眼微弯,静待着艾里斯特因痛感减退而有所收敛的咽呜声。待其在冷手段的逼迫下完全静止,银面男子又似戏谑般横起食指直逼向艾里斯特的喉间。冰冷而又僵硬宛若岩石般锋利不已的修长指尖,在艾里斯特恐惧不已的视野之中犹如时间滞留般缓慢延伸。
他畏惧至极,颤抖着身躯,等候发问。
“人哪~~”伊科洛夫拉长了声音,宛若老夫子般轻蔑地教导道,“总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即便你只是个孩子,也一样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懂吗?”
他望着怯懦的不苟言语的颤栗男孩,弯成月牙的细长眼睛似闪过毒蛇般幽绿莹光,再度提高分贝大声喝问道,“懂吗?!”
“唔唔……”恐惧暂时令艾里斯特忘却了新增的腹部划伤,直至银面男子沉重而又坚硬的黑靴踏在少年新增的小腹创伤上,冰冷的寒意瞬间通过火辣辣的伤口,带着不可遏制的痛感直刺向少年的神经深处。
死!
会死的……
会死的——
绝对绝对绝对——会死的!!!
……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存在丝毫正面情感,更不对他抱有丝毫的怜悯与关怀。
放他一条生路?
——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离奇现实。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折磨他,换言之是为了让他不得好死的残酷手段罢了!
他想把痛苦刻印至我的灵魂深处。
从银面男子深处而又阴翳的冷眸当中,艾里斯特窥见了他惨无人道的可憎意图。
“那么——”银面男子挥舞着双手,带着阴森森的笑谄杀意,幽幽然道,“接受惩罚吧……”
“唔.唔.唔~~”
颤抖不已的少年,望着交挥于眼前的魔爪,仿佛窥见了自己的满血残痕的尸体般,心犹如紧攥的海绵凝作一团。
他害怕到了极点,以至于连体内源源运转的异力也没发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汇聚他的胸膛。原本乌黑的闪烁着泪光的软眸,此刻竟浮现出几道怪异至极的银色光迹……
“叮!”
一道清脆金鸣交接之音骤然响起,似海浪般圈圈荡漾在冰冷空气,欢庆着这恰到好处的圆满的“千钧一发之际”。
紫衣少女连连向后跃雀,重新拉开与弗洛斯基和埃里昂的距离。
“埃里昂?”即便直面着难缠的劲敌,弗洛斯基依旧分神侧首向身后的少年问去。
“我没事!”背后传来肯定之音,只是他的气息紊乱不已,想必定是被刚才的那一招奇袭给吓的惊魂失措,以致到现在还未能完全反应过来。
当他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距他身前不过三丈左右的少女身影时,少女似已落入某个陷阱。只见那宛若浮萍的流动石板愈分愈裂,而她则像是一个俏皮的精灵犹如鬼火般忽隐忽现,蜻蜓点水似的在上面来回跳窜。
经过近乎两秒左右的时间,弗洛斯基便看出了其中的端睿,这无疑是埃里昂所施展的偏向于陷阱类的招数“后土.沙瀑”。相必是埃里昂同少女进行近身战交手时布下的吧。毕竟他就是那种人——心思比他挺拔而又随性的外表要细腻个成千上百倍的,而且又喜欢动脑筋以致于勤勉得不肯让自己的思想有丝毫时间滞待的家伙。只是尤为可惜的是还不待他的陷阱初现成效,他本人便被幻术蒙蔽双眼败下了阵。索性是这样,他才有机会取得先机。
“快!”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高声催促,打断弗洛斯基毫无意义的猜想。而他本人则几乎在接收到讯息的同时便辨认出它的来源并在脑海中成像出它的出处——那粗糙的随意搭配着一头散发的脸庞,无疑是他的密友埃里昂的面模刻样。
弗洛斯基无暇再去顾及亦或是思考其他。眼前,这为似在玩跳跳板只是心情相必不是那么愉悦的女性,不,应该说是一道紫色身影,因为她的身法快得让人无法直视,即便滞留下的踪影也淡得恍若被风随便一吹便会如烟般涣散的浅淡身影。只见这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向前直行,转眼便跃到了这片人为暗涌的沙洲南端。极有可能再过不久,或许仅是一息两息之间她便能彻底摆脱埃里昂的诡计,逃离埃里昂在作战中冒着九死一生的生命危险分神布下的足以将她困住三五息时间的“后土.流瀑”。
“叶.飞花!”
一旁搀扶起埃里昂的黑发少年爱茉莉里见此情形,毫不犹如将凝聚好的异力朝着少女的身影释放而出,施展着她困缚敌人的得意技。爱茉莉里有着长期战斗磨砺出的作战意识,因此她在紫衣少女刚开始进行“蜻蜓点水”,弗洛斯基尚处于无止尽的猜测之中便做出了精准预判。论直觉,世界上还有那种动物能与人类的女性相提并论的呢?而她,又恰恰是众多女性中在这方面的佼佼者。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配合起弗洛斯基这类爱在战斗中做周虑的长期思考的慢性搭档她也能留有充裕的时间让他施展出得以的必杀技。
——凉风习习,冷冷掠过。
——嫩叶簌簌,袭卷相汇。
不出一息,在紫衣少女还未跃上枯黄沙洲最南端的那块足以支撑起她突破陷阱逃向外界的石板,从四面八方杨堤柳畔相聚而来的串串绿叶便已袭裹而来。原本看似无害尚且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柔芽嫩叶,在形成一条比长寿面还要径长数倍的晶翠锁链,用以束缚住欲从流动沙洲中挣扎脱困的少女时,竟散发出一股凛冽的不适绿色应有的温和气息的锋芒寒意。细看那隐约间断断续续的叶链,不难发现每一片叶子的两端锯齿状的地方都已硬化,并散发着幽绿的晶莹含光。
似攒动的紫兔的少女这下再也无处可逃。飞掠而来的叶链围绕着她曼妙的身躯自下而上进行束缚。尽管她仍不肯放弃拼尽全力想要在做挣扎,但是束缚她的飞叶却也像是要同她抗衡到底似的愈加收缩。
“叮叮叮叮叮!!!!!”
紫烟凝成的剑似脱弦般径从五个不同的角度射向叶丛,然而被宛若锯齿消磨的剑却只升的一团紫烟。尽管没有冲破着愈加束缚的叶茧,但是紫衣少女的这阵乱射却以取得她所预料的结果。
水至清则无鱼,而一乱便就有了生机。
紫衣少女看着四起的迷烟,清眸如丝般眯起,欲从这密密麻麻的落网中寻求一线生机。
就是这儿!
少女窥见一丝突破口,由然惊喜。然而还不待她有所动作,弗洛斯基如死神般的清冽之音便将她窥喜的心情连同最后一丝希望一带斩尽。
“炼.蜂刺!”
被炙铁凝炼成的蜂刺形细长利刃,似一杆迫不及待想要直捣星辰的锐箭,“嗖——”地一声划破凛冽空气,径直射向叶锁束缚中的少女。
“砰——”
只需一剑,魂飞魄散。
望着神秘紫衣女子香消玉殒后的惨躯——似高浓度烟雾弹所释放出的浓烈到熏鼻遮眼的深紫色烟雾,以及下一刻随风四起的缭绕烟雾下的紫色兔子面具,弗洛斯基沉重的心稍有放松,情不自禁地轻叹了声。
这无疑也算是他所经历不多的“修罗场”之一,但是最终却还是让敌人遁逃而去,不免略感可惜。只是——他望向身后走来的一男一女,看着平安无事的他们少有的浮现出一丝笑意,只要身后的伙伴没事就好了。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至于这个神秘的紫衣少女,弗洛斯基走上前去拾起地上仍有些许余温并且残留着丝丝香气的面具,思虑的脑中竟不可思议地忽地浮现起一个朦胧影像——
不!不可能是她的……
“叮叮叮叮叮叮叮!!!!!!!”
幽寂的小巷里爆发出一阵金属交接的异常激鸣。
黑衣男子随手划开夜空,紧接着逃似的遁身而去。仅留下一位目光宛若冰凉的银色光辉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芒的娇小少女。下一刻她便似被附体的鬼神抽身而去般虚弱不已,背倚着冰冷的粗糙墙面缓缓滑落在地,微张的小口似作呢喃低语,倘若你将耳朵凑近一点,便会发现其实她是在呼唤某个人的美名。
“艾里……”
“滴嗒~~滴嗒~~”
被黑云遮掩住片面星光的寒芒夜空愈显幽寂,痛苦似无言的女子纠缠着行走在昏暗小巷的男子。
被凉嗖嗖的夜风照料过的血水,顺着垂落的手臂流向指尖低落在地。
“哒——哒——”
他强忍着伤痛用右臂抵着墙壁艰难离去,沉重的黑靴敲打着石板发出疲惫的声音,在这无人的幽寂小巷里倍显诡异。
“呼——”
布莱克莱停下拖沓的脚步不在前行。他疲惫至极,索性靠在墙面深呼出一口气,排解着肺里的积郁。回想起仿佛被恶鬼附身,简直变了个人的夏洛缇雅,背脊便一阵寒意。尽管这是冰冷墙壁的热传递,但是笼罩心头的恐惧却着实侵蚀着他疲惫的身心。
他是以快著称的剑士,能够划破黑夜的凌厉斩击“燕尾”更是他的成名招式。而然——他回顾起少女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疯狂斩击,背后的寒意更加鲜明地递进他疲倦的神经。
有谁能在一息之间施展出一百二十二道斩击?那简直是非人的速度,即便他双手持剑也难以望及。在这压倒性的光速斩击下,以“飞剑”闻名的他溃败地不堪一击。
倘若只是如此的话那还好……
他用右手紧捂着的小腹依旧血流不止,痛感使他再度深吸了口丝凉的空气,凉意顺着气息涌入脑海,烦乱的窝成一团的思绪也因此得以清理。随着意识的清晰,少女那似洞穿一切的锋茫眼眸再度映入他的身心。
在那双宛若圣女般纯洁澄澈而又散发着不可名状的怒意的眼神之下,即便是经历过近百场死斗、富有钢铁般意志品质的布莱克莱,也依旧只能像个凡人般仰仗她圣洁的光辉。
那完全不属于一个少女所该有的犀利眼神,宛若圣人般高高在上睥睨世间一切凡夫俗子的非凡气质,都给布莱克莱——这个可怜的见证着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记忆。
他颤巍巍地迈起沉重的脚步,抵着粗糙的随时会掉落一大块泥巴的土墙壁,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而等待他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幽径地。
“滋……滋滋……”
硕朵自少女特洛伊的背后屹立,那挺拔的近半百米高的身姿宛若巍峨的高山般巍然而不可动摇。类似于微弱的闪电声自硕朵的顶部时时响起,倘若你视力足够好亦或是你凑的足够近,你就会发现那滋滋作响的声音来源,是一道道时不时出现的宛若镜面涟漪般的微妙静电。它萦绕于“彼岸”那血一般的花瓣之间,似伴生的歌舞伎偶尔忽现,低吟着梦寐般的喑哑呓语。
“嗖——”
少女特洛伊食指向上微微一挑,随便驱动一条根蔓,那是足足有两百公斤的“巨人”臂膀那般粗壮,长约三丈有余的浑圆巨蔓。在它的面前,眼前这个本该被称作“巨人”的三米巨岩看起来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般毫无威慑可言。
待到第六条藤蔓也按自己的意志那般将同菲力克斯融为一体的巨人颈部勒紧之后,特洛伊高举着被绷带紧裹的芊芊细指那么一错。
“嗒——”
一声清脆的响指声浓稠的似血滴般的空气中微微荡漾。
硕朵似收到命令般快速收缩着顶头的花朵,宛若一柄染血的鲜红榔头,狠狠地砸向地面上的“小石孩”——那个已被数条粗蔓死死束缚住的岩石巨人。
“砰!”
殷红的花苞直扑而下,只闻一阵轰天巨响,一时间尘土飞扬浓烟四起。
黄尘滚滚,似蘑菇云般先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散去,瞬间便包裹住特洛伊的娇躯,连同她脚下方圆半百米的土地一并吞噬殆尽。远处,瘫倒在地的露希娅也不容幸免。
凉嗖嗖的夜风阵阵相连,不知疲倦地刮着,仿佛今夜就是要做这场场死斗的忠实观众,为其喝彩,至死方休。
在不知第几阵风吹过之后,浓浓烟尘终于退散成薄薄的一层,宛如轻薄的丝绸般覆盖在这片疮痍的战场,以示哀悼。
透过薄翼似的残尘望去,硕大的血色花苞下仅剩下巨人的半个头颅,不必多思便能联想到其余的身体结构所在何处。
巨人所陷,方圆十米石板皆无,唯独其周边的泥土微微隆起,紧接着交合泥土的那一圈圆环呈由深至浅之状由内向外依次扩散。
“咯咯咯~~”
少女发出得意的笑声,任谁都能听得出她是在讪笑菲力克斯的无力,可惜的是这儿并没有什么人,除了一个濒临死亡的女性还有被她一个响指敲入地里的菲力克斯,这儿就剩下她自己,孤零零的,永远都只是孤身一人的她自己……
似感受到这股暴戾,特洛伊再次撩起手指用三两根粗长藤蔓将全身遍布着碎裂纹痕的岩巨人生生拽出,悬挂于空。
“嗖——”
她竖起的食指忽地向前一指,剩余的六七支藤蔓不约而同地向它的四肢头颅射去。
“砰砰砰!!!”
这一击毫无疑问洞穿了它孱弱的身躯,石块迸溅四射飞离,剩余的包裹着菲力克斯身躯的残石也似剥离的莲衣般径直分离。
菲力克斯痉挛地瘫倒在地,尽管他自身并没有什么太过严重的伤口——主要是因为邪恶的红袍少女特洛伊故意而为之,但是从他身上渗漏用于粘合各块巨石的异力,却蕴含着他极为纤细的控制神经。一旦受创,身体也会承受部分伤害,尽管不多,但是那带着麻痹的痛楚足以将一个成年男性折磨到哭,更何况是这种足以堪称惨烈程度的创伤……他能活下来,已是一个不小的奇迹……而这其中的部分原有是因为红袍少女手下留情。
清风鼓动红袍,少女迈着小小的缠足一步步向他走去。而痉挛在地的菲力克斯只能眼巴巴地望着,目睹着明明不带任何气势却依旧叫人畏惧的连心都要颤抖成一团的少女逼近。
她伫立在菲力克斯的胸膛,墨色血瞳睥睨地望向菲力克斯的眼睛。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却没有丝毫的不甘。尽管他不是一个爱轻言放弃的人,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滋生不出任何战意。
“无聊……”
特洛伊淡淡道,被黑猫面具所遮掩唯独凹陷的双瞳中充满了无趣的幽怨。血墨色渐渐退去,她纤细的手指却再度撩起。
一株血蔓自她背后凸起。
玩腻了玩偶的少女欲结束这场不能被称之为游戏的闹剧。
“嗖——”
她竖起的纤指微垂,背后从右侧绕至她身前的血蔓似闻令而动的将士般挺直了身躯。
殷红的宛若滴血的墨色“矛头”,比夺命的镰刀还要可怕万分,直刺向成像不断变大的他的眼中。
“叮!”
“呯呯呯呯呯呯——”
静谧的森林里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轻灵之音。
随着少年眼中银光锐减,那似剪刀般将黑夜的森林裁铰得错综一团的银色光纹也终地似寿命殆尽般渐渐黯淡。
“吧嗒~~吧嗒~~”
少年惊骇地望着眼前不能被称之为人的状物,被细碎纹痕刻画的暂且拼凑在一起的肉块集合体。殷红的鲜血正顺着他身体各处的细纹裂缝丝丝渗出,奄奄间似乎还能望见其间漂浮的缥缈蒸雾。
汗水从少年脸上滑落,本就凉意十足的汗珠被冷风那么一沾染,似散播着恐惧般渗入了脚下泥土。
“咕噜~~”
艾里斯特咽了口唾沫,这才勉强回复震惊,至少颤抖的手不在肆意挥舞……
“毫无……意义……”
他重复着死者生前不断重复的他的话语,似极力说服自己般坚信不移。
“毫无……意义……”
他颤抖的心因这个咒语再度平静些许。
“呵呵……呵呵呵………”
他似坏掉的发条人偶,双眼呆滞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凄凉的笑声荡遍幽寂的森林。
啪嗒一声——他被绊倒在地。
绊倒他的,是一根长青的根须。
但是,在他看来,却是沾染着烂肉血迹的森森白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飞而来的利箭成功洞穿红袍少女的心脏部位,而且即便她拽住了箭的翎羽,却依旧将她整个娇小身躯拖曳到距菲力克斯数十米的距离。
“咳……呵呵……”
半面型黑猫面具下的樱桃小口忽地涌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迹将少女的薄唇印染的鲜红无比。遭受令常人大约会直接昏死过去的恐惧万分的致命伤痛,少女却反而漏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并不顾文雅地笑出了声。
“菲力克斯!”
守备队二队队长雷探问着倒下队友的伤情。
“咳咳——我还好……”菲力克斯竭力咳出胸腔的余气回答道。
隶属于菲力克斯手下的医护员帕特丽厦闻声赶来就欲为他治疗,却被菲力克斯本人一手拦下,“救她……”他颤颤巍巍道,将头扭向露希娅倒下的方向。
有着一瀑黑长直发的高挑女子并不符她长发所给人的温婉形象,简单地回了声“我知道了”,转身的瞬间便以略微躬下身子,向露希娅倒下的方向碎步跑去。
在菲力克斯同有着一头寸头板发的肌肉壮男雷对话的时候,身后两三道身影便以两前一后阵型向怪异的红袍女子飞似的掠去。
“丹斯切尔。”
身处最前线的绿发男子对着身旁毛碎黑发男子道。
“嗯。”长期合作所培养出来的默契,使得格林洛克根本无需多言,身旁的队友丹斯切尔便瞬间明了了他的心意。
话音刚落,体格精干的丹斯切尔便斜冲着一拳砸向地面,“地裂斩!”
“轰隆隆~~”
随着一阵巨响,丹斯切尔的身前仿佛峰峦俱现般突兀的状体层出不穷,呈以一山更比一山高之势,直直向彼岸魔花前的少女劈去。
直面这堪比地裂山崩的强大冲击,即便是SSS级的特洛伊也没有绝对把握选择迎面直受。她两手食指轻点,宛如蜻蜓泊水般优美舒缓。两根粗长巨蔓受她指点,分别从两侧绕过,欲阻挡在她身前。然而——
“森罗万象!”
格林洛克双手合十紧紧相扣,集中力倍感超前,疯狂地调动着地下巨蔓。
“砰砰砰——”
仿佛炸石般的连环巨响响彻云霄。迸溅的各个点位下,一棵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它们大多十丈余高,虽不及半百巨蕊,但胜在数量众多。近乎百珠的参天巨树宛若断藕的丝连般环环相扣,将彼岸魔花的数十条粗蔓的各个活动点牢牢卡锁,以致整朵魔花除了蕊部外皆被死死束缚。
去死吧!
疯狂的执念在丹斯切尔心中滋生着。是受魔花蕊端所散发的猩红粉雾所影响,他原先强压于心的面对绝对实力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以致产生了这种近乎疯狂的念想。
“嘎达——”
枝木崩离,碎屑四起。
清脆的相声在混乱的战场中显得尤为清晰,似盘旋的魔音传入格林洛克等人的耳中,萦绕于众人心间,甚至连上在远处的菲力克斯也未能安全幸免。
以先遣的两条巨蔓为首,数十条次蔓也先后摆脱“森罗”桎梏,并排竖立在少女身前,似一位位钢铁之躯的卫士般,视死如归地守护着身后的特洛伊。
直面丹斯切尔来势冲冲的暴力一击,并且还要遭受格林洛克控场结界的阵式袭扰,即便是“病毒”特洛伊此刻也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
“噬!”红袍少女纤指微拢握作银拳奋力一挥,彼岸魔花便似遵从女王的号令般尽绽的深红花瓣再度汇聚在一起,似挥舞的榔头般,冲有着一头绿发的青年格林洛克的头顶——这个目前对她最具威胁的人狠狠砸去。
远处一直关注着战场的菲力克斯在凝望这一幕时,心中那份沉重地不堪回首的忌惮竟如梦露般忽地涌现,化作滴滴冷汗漫布在他的额间。因精疲力竭而面露倦容的苍白脸色,转眼便变得铁青,“快跑——”还不待他张嘴发出咆哮,停留于菲力克斯身边负责照看他、了解情报并洞悉着战场事态的寸头肌肉男,便以惊人的速度噌地窜了出去,似一道霹雳的雷电划破寂静的夜空,在这尘土飞扬的战场上肆意穿行。
“砰!!!!!!!”
宽旷的战场上,回想起两声截然不同的巨响:临近少女的轰隆隆的沉闷之音,以及贴于寸头肌肉男拳际的振聋发聩的霹雳巨响。
二者相互交织推进传荡,以势不可挡的气魄洞穿一切飘向远方。这倒令不知真相的人们心中激起一阵恐慌。
余音渐退,“城墙”依旧,然而那似抡天锤的巨大花苞却被整个洞穿,化作一分为二的尸骸掉落在地。挥舞着“雷钻”的寸头肌肉男,依旧保持着那豪迈而又帅气的冲拳姿势。跌落在他脚边的血瓣汩汩地吐着鲜血一般的汁液,其周边更是萦绕着一圈圈未消的紫色余电——这,是真正的雷电!久久才得以消散……
不过特洛伊却不曾目睹“雷电”的终焉……
红袍少女已失去先前的威风凛凛,此刻的她更像是丢了洋娃娃的小女孩,失落地伫在一边,即便她带着极富调皮气息的黑猫“凯蒂”半掩面具,依旧无法遮挡她心中的惊愕神情。至于她的脸色有多难看,相必和涂抹过绿漆的栅栏差不了些许。
稍顷,少女宛若反胃般吁出一口鲜血,滚落出少女小口的血滴似红珍珠般掉落在地。然而还不待她调整好反噬所带来的不良影响,便闻“嗖——”的一声
一阵凌厉清音回想在雷的耳畔,当他有所注意并顺势侧首往那飞快的物体看去时,一支有着修长翎羽的利箭,已直挺挺地插入少女的左眼,将她小巧的头颅整个洞穿。
一切都是那么地匪夷所思。
“惊喜”总是来得出乎意料。
呆滞的少女终于不在茫然,几乎是在利箭射中她的瞬间,她便因神经传来的剧痛感反射性地捂住左眼。
“呜~~呜~~”
清冷的战场里回旋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声哀嚎。
特洛伊痛得全身发颤,与她神经保持同调的鲜红巨蔓则以近乎癫狂的速度,疯狂地拍打着地面。
格林洛克起初还想借助雷的威势,同丹斯切尔趁胜追击给予她致命一击,但在目睹少女的疯狂姿态——数以百计的粗红长蔓漫无目的地肆意拍打后……最终只得无奈地抽身退去。
远处手持长弓的箭使丽贝卡正引弦搭箭,聚精会神地瞄向黄尘数蔓中的少女。
“嘻……嘻嘻……”
血蔓汇集之处,忽地传出一阵笑音。那极其细小窸窣而又冷彻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令在场的众人无不为止一颤。
“嗖——”
一声刺响穿袭。只见一簇血光于昏暗黄尘中忽地闪烁,似少女猛然张开的眼睛,带着她无尽的恨意向丽贝卡刺去。
女箭使还不明之所以,只顾发出一声沉鸣之音,紧接着便脚不离地地向后飞去,直至撞上数十米外的参天大树,被死死地定在其上,玲珑玉足尚不能触地。
断线似的血珠顺着女箭使白皙的微颤嘴角低落,但更多的却满溢她被三尺粗蔓洞穿的整片胸膛。血水似奔腾的血江源源流淌,顺着粗蔓的底部下滑,直至在横截面整齐的末端汇聚,这才似潺潺的小溪般滑落在地。
粗蔓末端,焦烟轻飘,隐入绿梢。
远远望去,寸头肌肉男雷仍保持着冲拳之势。
血色花粉弥漫的战场中,他的动作无法向预计的那般准确及时。倘若他这一拳能够同第一反应保持同步及时挥出,那么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惨状。不仅是动作,就连意识反应都奄奄有些缓拖的节奏。索性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在惨剧完全酝酿之前施展出了“雷之一击”,否则愈加粗大的硕蔓底部并将会一次贯穿丽贝卡的胸膛,将她瘦小的胸襟撑得完全炸膛。
然而,纵使如此,当前的伤势也绝称不上乐观……
“帕特丽夏!”身为队长的雷冲着那道携露希娅退去的曼妙身影叫到。他的注意力虽然顺着目光放置在尘雾中那道半蹲着的迷糊黑影中,单身为战士的警觉却依旧留意着身后的敌人气息。
突然,气息逆流,枝叶狂拽。
雷几乎不用猜想,便能预到身后的鲜红粗蔓又怎地兴风作浪。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一条深红粗蔓正潜藏在混乱的逆流中,以人之视野无法捕获的超高音速,唰地向雷所注视的那道黑影奇袭而去。
当雷感受到着重极度紊乱堪称狂魔乱舞的袭卷之风,以及它所携带的无尽寒意与恐怖气息,脑中传来的反应令身体刚一为之一动时,便见到那道半蹲着的苗条身影以近乎火箭起飞的速度向一旁斜飞出去。
雷冲进因深红血蔓的超高音速袭卷成空的尘雾之中,目之所视,深红的血蔓触手以卷裹着昏迷不醒的女子远远遁去,目测至少已有三五十米。
不待缠旋的空心尘雾稀释一片,雷便当机立断,冲被血蔓抽飞的那道曼妙身影的跑去。
有着一头黑长直发的帕特丽夏昏迷不醒,紧贴着有些被凹陷的巨石之中。饱满的胸部下方与曼妙的腰肢小腹被粗大的血蔓鞭得下陷,整个上身都呈现出一种扭曲异样。那顺唇而溢混杂着唾液的汩汩血流,无比真实地映衬着这副不可名状的悲惨现实。
“帕特丽夏——”
雷紧咬着双唇恨恨地瞪向少女。方才还肆意作乱的红袍少女,此刻想得到了糖果的小偷猫般乖巧地抽身离去。只是离去之时,依旧长鸣着她那让人退却的疯狂笑意。
“队长?”毛碎黑发的丹斯切尔抱着昏厥不振的丽贝卡,缓缓走进询问起状况,事实上他更想问的是现状该如何处置。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他们除了眼睁睁地任其逍遥远去,又能做些什么呢?
一旁的格林洛克倒是早早地冲到同属一队的帕特丽夏身边,凭借着作战技能粗略地诊断起她的伤势。
雷竖起厚实的大掌,示意丹斯切尔闭嘴,正要做出什么指示,忽地,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颤颤巍巍站起的菲力克斯插话道,“他们的目标——那个男孩,还在密林中被人追杀窜逃着。”
“我知道了。”雷稍作思考道,“你们先回去,那孩子就交给我吧!”
“我给你一起去。”菲力克斯显得有些不放心道。
雷看了菲力克斯一眼,尽管他此刻并无多少战力,但是同样身为队长,丰富的作战经验足以让他自保,甚至在一些特殊情况处置上,可能他真的能够派上些许用场也说不定。
“嗯。”雷点了点头继而看向格林洛克、丹斯切尔,语重心长道,“她们两个就拜托你们了。”
“嗯。”二人不约而同道。
“一定要把她们带回去。还有,事情原委一定着实向总队长禀报。”雷再度叮嘱道,这才转身离去,和菲力克斯并肩走向密林。
“哔——哔——”
黑铁块似的对讲机顶端时不时闪现着猩红的耀眼光束。
“是紧急号令。我们得回去了。”埃里昂将“黑铁块”塞进腰后的装备包,如是对弗洛斯基道。
“嗯。我找到艾里,和家里人会和后就会过去。”弗洛斯基说道,目送着二人的匆忙离去,旋即自己也转身向幽寂的小巷跑去。
这是——
!!!
菲力克斯望着眼前残景,脸上满载诧异,他的眼睛瞪得陡大如铃,仿佛要将这不切实际的“碎界”景象给吃了去。
莫说是菲力克斯,就连雷也是一脸无法接受的神情。
眼前的光景,实在不能用一个惨字都简而概之:
被裁剪的比新生的樱花瓣还要窸窸窣窣的碎叶儿,浅埋着蝉的碎尸密密麻麻地铺盖在这片林间。横斜的看样子原先是用来横拦于路的粗枝壮干,此刻似虫食过的碎木屑般,飘飘洒洒地盈落在地——任风吹!
圈形的碎木屑中间,一具惨不忍睹的碎尸横置期间。被血浸染已分不清皮与肉的细小血渣遍布叶层。夜风轻吟,血叶窸窣,沙沙作响。
血气尽散仅剩余腥的叶场,横铺碎叶的深红色残渣血沫中,面目全非的尸骸似酒足饭饱后的大将军般直挺着森森肋骨,经稀疏寒芒的星光印染,白的更加渗人入骨。
风加大了劲儿似的韧厉吹鼓,被粗木硌起的突兀肋骨似历经千年之久的古物般摧枯拉朽,在二人的注视下于稍显强势的风中香消玉殒。
“哔——哔——”
突如其来的提示音打破了这沉重的宛若死一般的寂静氛围。
被从梦魇拉回的菲力克斯因此才得以喘息,然而深吸的空气中依旧夹杂着他今晚早已嗅腻的血腥气味,这令他心中一阵颤抖,险些将卡在喉咙的异物吐出。
“走吧……”雷将对讲机别于腰后,拍了拍菲力克斯的后背道。
“嗯……”菲力克斯沉沉应道,无暇顾及现场的混乱与否,头也不回地跟同行的雷向密林外径匆匆走去。
前往村郊的路上,天空不知不觉落下小雨。按理说六月的天远与寒冷无关,但是今夜的雨却偏偏带有一丝凉,其中还蕴有些许无法言喻的寒意。
那是——?!
忽闪的黑影引起了弗洛斯基的注意,他向更为精确的西北角的某一处望去,只见有一团大孢子似的蜷缩身影,似满载而归的猕猴用与她身体极不对称的粗长尾巴卷裹着一条类似于巨大牛肉干似的条状物。
弗洛斯基有几分疑惑,就像是静态视野的青蛙眼中忽然飘来一只蝴蝶,却发现它的尾部缀着一只类似蜜蜂的状物一般,不仅斜着赶进,稍稍拉近了些距离。
条状物尾部那似柔云般的洁白布靴更加清晰地映入弗洛斯基的视野里,顿时少年心头一惊——露希娅!
弗洛斯基二话不说,匆忙调头转过身去。那似跳方格的小姑娘般的怪物,虽然远远望去看似十分缓慢,但是一旦拉近距离,弗洛斯基发现即便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望尘莫及。
追击“大孢子”的途中,弗洛斯基总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时断时续的莫名嬉笑,那笑声宛若来自千尺深穴,携带着无尽的寒意,似时起时伏的飓风般掠过弗洛斯基的心际。
弗洛斯基曾一度想放弃追逐,但是听闻愈渐缥缈的笑声他反而愈生气。这是赤裸裸的嘲讽,是成功掠夺者对于无能守卫者的又一次无情打击。他无法容忍,容忍他在自己的家庭中肆意妄为!
“呼呼~~”
弗洛斯基拼尽全力一路狂奔,直取近道拼命缩小着差距。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大孢子”的身影愈加清晰,弗洛斯基甚至能变认出那是一个凭借着异力形态将自己重重包裹的人,她的尾端部分拖着的女子毫无疑问是露希娅。风中的露希娅,身体四肢完全随着“大孢子”的跃动而摆动,似风中摇曳的无力花朵般,完全失掉了自己的意识。而这种状况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深度昏迷,二是一睡不醒。一睡不醒……无论是哪一种状况都说不上是一种好的结果,但是一想到朝夕相处的露希娅极有可能一睡不醒——就这样突然死去——永远地离开他们,尤其是那个尚在年幼之中的弟弟艾里,他的心就出奇地难过,出奇地暴躁,出奇地怒不可遏。
两百米……一百米……
正当弗洛斯基以为触手可及时,身前近百米的右侧夹道里突然走出一道身影。
紫袍飘飘,带着一丝玄奥;貂形面具,则透露着一丝狡黠。
又是你!
弗洛斯基望着眼前少女,完全地想置之不理,然而她却横挡在弗洛斯基面前,更有一把五尺紫幽妖刀封置在整个路口之间。
弗洛斯基握紧早已凝炼好的利刃,恨不得一道将她劈开,恶狠狠地冲了上去。
然而,小道尽头一侧的少女却不急不缓地慢慢抬起没有持剑的玲珑玉掌,不紧不慢地摘下面具。
“叮!”
本应斩断少女细颈的重击被弗洛斯基强制性地斜劈在地。
他静静地看着她,这张他早已猜到的,冥冥相思中的少女——克莱尔——果然是你……么?
“为什么?”弗洛斯基并没有因为“掠夺者”是自己相思的少女就痛苦的不能自已,反而他可能是因为冥冥之中已有预料,此刻一脸大彻大悟的神情。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如此,如唠家常般,暗含着一种冷冰冰的伤心情意。
“弗洛,这就是你我的宿命。”克莱尔早有觉悟道,舍弃了手中的面具。
“让开!”弗洛斯基提剑横指,话似锋芒,却带着别怨的哀伤。
“抱歉……”克莱尔长剑微抬,以作回应。
“砰!”
特洛伊似直袭的飞鸟撞向地面。
粉碎的青石板灰尘渐散,霓虹的光映照着地面。遥遥望去,那是红十字徽的立体招牌所散发的昏光。而它所装饰的,是一栋别出心裁的木制楼房。
特洛伊淋着小雨,夹带着“战利品”缓缓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