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墨云轩,午后的阳光格外的耀眼。太阳透过路边的树叶缝里,一闪一闪的雀跃着。梁槿儿此刻的心情,一如这雀跃的阳光一般欢喜。
踏着轻快的步伐,不知不觉的走了一座雕栏玉砌,装潢精致的二层小楼楼座前,抬头一望“四喜楼”!只见里面人声鼎沸,跑堂的伙计忙的脚不沾地,一会儿这边喊加水,一会儿那头让催菜,店堂里是火热一片!
今天赚到钱了,不如打包点吃食回家加菜吧。兰妈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为了省下点银子,给正在长身体的自己补身子。前几天她还瞧见,兰妈一下站起来的时候,一手扶着灶台晃了晃,一手抵着脑袋半天才才缓过劲儿来,今天也买点好吃的,给她补补吧。
进了四喜楼,梁槿儿打包了一个红烧肘子,一份酱爆猪肝,拎在手里回到了刚才下车的那条路,付了十文钱,回到了赵家屯。
赵家屯的流水席还在摆着,打谷场的大戏依旧咿咿呀呀的唱着,吃席面听大戏的人是有增无减。
她下了马车,见到这人山人海的光景,拣了条僻静的的巷子,绕一点远路回去。
走在巷子里,踏着青石板铺成的路,走着走着,经过一条支巷,梁瑾儿听见巷子里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怎么样,找到了没?”
另一个声音:
“四周围看了一圈,没见到公子爷留下的记号,会不会爷根本就没来这里?”
“不可能,我们和爷约好的就是赵家屯,”顿了一顿,“会不会爷已经被那老贼被抓住了吧?”
“放屁!你才会那么蠢被抓住呢!”
“..........”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别激动啊!”
“哼!”
第三个声音:“好了,你们别吵了,也许爷躲在了别的地方,不如我们分头去别的村子再找找?”
“也好,总比在这儿干等着强!”
说话间,支巷里走出来三个人,都是一身庄稼汉打扮,看起来强壮健硕,眼里透着一股不属于庄稼人的精光,太阳穴微微鼓起,走路有力却无声。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庄稼人!
三人一出巷子,就和梁槿儿打了照面。见她微张着口,惊讶的愣在那里看着他们,三人对视了一眼。左右两人迅速一左一右把风,站中间,穿灰色衣服的人飞快的上前,从背后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个手从背后拔出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边半推半拉的推着她往巷子里去,一边沉着声说:“不许出声,敢叫出声,老子立马宰了你!”
被带着那人体温的匕首架着脖子,此时的梁槿儿心也颤,肝也抖,丝毫不敢发声也不敢挣扎,被那人轻轻松松的掠进了巷子。
进了巷子,灰衣人一把把她抵在墙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把匕首移到了她的脸上,指着她的鼻尖,恶声恶气的问:“说!你刚才听了多久,听到了什么!”
她白着一张脸:“我什么也没听到,我只是路过!”
“你.......”灰衣人刚要开口,另两个把风的走了进来:“老崔,这里人多,不要节外生枝,不行的话,把她带回去,先囚着,等接到爷了,听他发落!”
“哼!”灰衣人悻悻的收起刀子,一记手刀打晕了梁瑾儿,一把扛在了肩头,往巷子深处走去。
梁槿儿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疼痛里,悠悠的醒来。发现自己被绑了手脚,扔在了一间满是柴伙儿的房间地上的干草垛里。手上提的吃食儿已经不见了,不由得一阵心疼,那可是她花了好几十文买的。
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了,散个步吧,莫名其妙招来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这会儿好端端走个路吧,又惹来了三个煞星。这倒霉催的,还能不能让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环视了一下,幸好房间里没人看守。梁瑾儿用舌头顶出了嘴里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撕下来的臭布团,干呕了几声,又用牙咬开了绑在她手上的布条,解开了绑在脚上的布条,站起来猫着腰扒着窗户外瞧。
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只有那个叫老崔的灰衣人,坐在对着房门的水井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愣着匕首的口子。
那几个人定是以为捆上了她的手脚,量一个小女子也就跑不了了。梁瑾儿悄悄离开了窗口,蹑手蹑脚的走到后窗,小心翼翼的推了推。窗户推开了,她喜出望外的刚要往上爬,一不小心木窗发出“噶”一声的响声,心里暗叫不好。
外面的老崔忽听柴房里发出响声,站起来走到柴房门口,正想推门进去看看。
这时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响起,老崔脸色一变,转身匆匆的跑出了院子。
她松了一口气,用力推开窗户,用尽吃奶的力气翻出窗户,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滚出了窗户,顾不得摔疼的屁股,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沿着人多的路,一口气跑到了赵家屯晒谷场的大戏台子。戏台子那里人多,安全。
努力把自己挤在人群里的梁瑾儿,有生以来第一回感觉到人山人海的可爱之处。气喘吁吁的摸了一摸胸口,幸好银子都还在,松了一口气。那可是她们一年的生活费呢,要丢了可真要心疼死了。
不知道那几个会不会发现她跑了,会不会回头来抓她。现在的她如同惊弓之鸟,可不敢再一个人翻过坡子回云岗村了,她得找个人一起走。
努力踮起脚,梁槿儿企图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熟悉的面孔,看看有没有村里人在,可以顺路带她回家。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她看见长贵他爹,和村里两个大叔一边说着话,一边也往戏台这里走来。
“张叔~李叔~刘叔~~”
“哎?槿儿啊?你怎么在儿呢?今天又来看大戏啊?”
“嗯,看好了,真要回去呢。”
“那好啊,真好我们也要回去,要不,一起吧?”
“嗯,好啊。那就一起走呗!”
有人搭伴了,梁槿儿觉得自己得救了,跟着张叔他们一起回到了云岗村。到了云岗村,谢过了张叔他们,回到自己的院子。
中午没顾上吃饭,一下午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此刻她闻着厨房飘出来的香味,肚子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
“噗......”一声喷笑声,提醒了她如今家里还有个不速之客。
“梁姑娘,你的肚子里藏了只蛤蟆吗?怎么咕咕叫得那么响?”夏沐瑄见到梁槿儿的窘态,忍不住就想逗她,“你不会是跑去捉蛤蟆去了吧?”
你才是蛤蟆!你全家都是蛤蟆!
她望着他笑的嚣张的脸,心里满是郁闷:不说话的时候明明嫡仙似的人,怎么一开口就那么让人来气呢!
呼~~~~她是淑女,她不生气,她是淑女,她不生气..........
撇下他一人在院子,梁瑾儿进了厨房,“兰妈,我回来了。”
兰妈正在切菜,一回头“哎,小姐回来啦?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啥,饭还没做好呢!”
“不用了,一会直接吃饭就好了。”笑眯眯的掏出怀里的银子,一伸手“兰妈,你看!”
“这....小姐,你哪儿来的那多银子啊?”兰妈大吃一惊,放下手里的菜刀,转过身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结果梁瑾儿手里的银子问道。
梁槿儿得意的晃着脑袋,骄傲的说:“我今天卖了两幅字,得了四十两!”
“乖怪.....小姐,你随手写两个字,那么值钱啊?”兰妈喜不胜收的惊叹到。
“你念过书?还会写字?”斜倚在厨房门框上的夏沐瑄惊讶的出声问道。
想不到这小小的村子里,居然还藏龙卧虎?不仅会写字,写的字儿居然还能卖钱?两幅字儿居然还能卖几十两?这丫头到底还有多少让人看不透的惊喜等着他?
梁槿儿磨了磨牙,回过头来看着斜倚在门框上浑身散发着慵懒气息的夏沐瑄。身材修长的他靠在门框上,两手交叉在胸口,一条腿支着身体,另一腿屈膝交叉,脚尖踮着地。
“是啊?怎么啦?”她扔了个白眼给他,随手拿起了脸盆,走到水缸边打了几瓢水在脸盆里,端着盆走到门口,“麻烦让让,你堵着门了!”
夏沐瑄闪身让开了道,像尾巴一样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走到了院子里。一起蹲下,看着她洗手,有一起站起来,跟着她走到木槿花前,看着她把水洒在了花丛里。
“夏公子,你干嘛老跟着我?”
闻声,厨房里正在切菜的兰妈,停下手里的动作,来不及放下菜刀,便急忙往厨房门口一站,生气的看着夏沐瑄。
他看着兰妈手里的菜刀,头皮一阵发麻,咧嘴笑了一下,脚底抹油溜进了兰妈的房间。开什么玩笑!武功再高,也架不住菜刀哇……
梁槿儿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杀起人来面不改色,怎么看见兰妈就像老鼠见着猫?
兰妈是从小跟着她的奶妈,那年她的家乡发大水,她跟着她的相公一起逃难,一路乞讨来到了京城。一路上的饥寒把她相公的身体底子彻底败垮了。
进了京以后,凭着她相公扎灯笼的手艺,总算把日子过了过来,还生了个闺女。谁知才过了没几天好日子,闺女还没满月就得疾病死了,她相公也因此大受打击,一病不起。
家里一下断了生计,兰妈只好来了她家,做了她的奶妈,靠一点月钱救治丈夫。可到了最后,她相公还是没能熬过去,也扔下她一个人去了。
从此以后兰妈就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带着,即便是老宅把她弃了出来,没一个人愿意跟着她来这个穷乡僻壤受苦的时候,都是兰妈挺身而出,自告奋勇的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这里伺候她。
在梁槿儿看来,兰妈是这世上最温柔贤惠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