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他们一行准时到达了会议地点。
“这次突然跳出来和我们宋氏集团竞争的穆氏公司一会儿也会过来,不过他们的总裁应该不会出场。据说他们的总裁是甩手掌柜,公司里的事基本都不管。”分部总经理王科斌擦擦汗,向宋丘铭和纪小优介绍。
穆氏公司?
纪小优怔住了。
王科斌是名秃顶的中年人,个子不高,有些发胖,他此时十分紧张,不禁变得有些唠叨:“穆氏这次出面的是他们的继承人,年纪轻轻,很有能力。他在穆氏公司内部权利比较大,基本相当于他们的执行总裁。这次穆氏突然介入我们两家公司签约就是他手笔,这个人……”
宋丘铭皱眉,“基本定型的合同你给搞砸了,就不要再强调其他。之前宋氏集团的合同上确实有令买家不满意的地方,所以穆氏才可能趁此机会插足。王经理,希望你能正确认识到你的错误。”
王科斌一脸惶惶不安,连忙称是。
宋丘铭忽然觉得有些厌烦。这个分部总经理是他迫于各位董事的压力确定的人选,之前两年业绩平平,好歹没有大错,他就没说什么。现在,分公司这边最大的一笔订单出现危机,他不检讨自己的错误却强调对手的强大……这个王经理,他是时候换下来了。
宋丘铭随意瞥了一眼“纪小优”,见她还是站在他两米外,一副认真严谨的样子,对比之下,愈发对她欣赏。
正在这时,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与他们迎面走了过来。为首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俊秀,一脸玩世不恭邪肆的笑,悠然走来。后面的几个人与他微微错开,隐隐有以他为尊的意思。来人正是穆笙。
穆笙停在宋丘铭面前,两人不动声色打量对方一番,那男人伸出手:“宋总,幸会。”
宋丘铭面无表情,垂下睫毛掩住暗沉的眼,也伸出手与他相握,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穆笙。”
二人握住手一番试探,电光火石间,好像已经经历过一场眼神的厮杀。穆笙笑笑说道:“宋总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
两个强势的男人再对视一眼,各自退到自己人一侧,等待买方公司的人到来。
纪小优在穆笙刚出现时候两眼一亮,想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穆笙的眼光根本没落在纪小优身上,这让她十分的郁闷。
穆笙站在一侧,实际上是在不停打量宋氏集团的另几个人,他的心中可不像表情上那样平静。
八点四十分,买方公司的人到了,几个衣着一丝不苟的德国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面对宋氏集团和穆氏两个公司的人一同说些什么。
纪小优突然开口,温和的声音令在场的人心中一震,“他们说,欢迎两家公司的高层近日莅临达卡诺公司,今天的会议由托迈尔先生主持,托迈尔先生是此次项目的最高负责人。现在请诸位进入会议室,做竞标准备。”
宋丘铭点点头,转身进入会议室。
另一边,穆氏公司的德语翻译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抢白,面色不太好看。穆笙对他那方的翻译笑了笑,那翻译立刻满头大汗。“总监,对不起,对方反应太快……”
“走吧。”穆笙说,于是穆氏公司的人跟着也进入了会场。那名翻译神情灰败,随着人流在最后也走了进去。
三方人员入座,托迈尔先生坐在首位,达卡诺其他负责人员坐在他两边,长长的主席桌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宋氏集团公司和穆氏公司的人员。托迈尔先生手掩着轻咳一声,紧了紧嗓子,开始说话。
纪小优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仔细听着,脑子飞速运转,就在他说完每一句话之后,立即用清晰合理的普通话翻译出来,整个会议室回荡着她好听的女声。
托迈尔先生说了一段公司介绍后,顿了顿,转向纪小优微笑赞道:“这位美丽的东方女士,你的德语非常棒。”
纪小优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您的夸奖,我热爱我的专业。”
“那么太好了,我很开心我的母语被一位美丽的东方小姐喜爱。”
众人见二人互动,一时间心思想什么的都有。宋丘铭一开始冒险决定让纪小优代临时翻译,没想到她能这样出色。这个样子,回到国内,他一定会给她加薪。穆笙饶有兴致看着这个场景,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会议开始前期,托迈尔先生介绍了很多事情,纪小优全部抢先翻译,穆氏的翻译竟然一句话也没插上嘴。这令穆氏的翻译更加难堪,手心紧握都要攥出汗来。
托迈尔先生说的内容大体是介绍了一下自己,另外说明达卡诺公司对这个订单的大致预期。然后他把发言权交给了两个竞标的公司,由穆氏公司先开始,分别派代表叙述一下自家公司产品的优势与劣势。
于是穆笙站起身,他笑容随意,身体也很放松,对诸位达卡诺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点头致意,然后开始说道:“首先十分感谢达卡诺公司能给穆氏这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是穆氏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穆笙,这次的计划由我全权负责。我们公司的产品……”
穆氏的翻译趁着穆笙说话的停顿,将他说的话一句句翻译成德语,不过因为之前在会议室门口被纪小优明显给了下马威后,之前托迈尔的话自己一句没赶上,他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出了几个语法上的小错误。这个一般人听不出来,甚至是德国人,能听得懂他说的内容,虽然感觉有点别扭,也没揪出他的问题所在。
纪小优因为之后还要做完整的会议记录,她听得很仔细,发现了这些问题,不由翻个白眼。现在的小翻译呦,心理素质真差。
宋丘铭面色严肃,注意力集中在穆笙的演讲内容上。穆笙家的产品其实并不比宋氏集团好很多,使用性能都差不多,甚至适用范围还没有宋氏集团产品适用广。但是胜在他们的价格稍稍低廉,而且售后服务很到位。若论劣势,不过是还没打开达卡诺公司的购货通道。
宋氏集团的各种产品都有售后,国内服务还可以,但是在德国,两年前才兴建了分部,售后这一块确实还比较薄弱。
宋丘铭一边细细听穆笙的说法,一边与自己之前拟定的演讲内容对比、修改。这次竞标,他势在必得。他为了准备这次的演讲资料熬到后半夜三点,纪小优也是那时候出去吃饭的,可能也是在默默加班。他如果这次拿不下这个订单,就浪费了努力。
穆氏的穆笙他早有耳闻,因为穆氏真正的嫡系太子爷只有一位,并且这位太子爷能力很强。穆笙从小被当做穆氏下任家主的左右手培养长大,就是为了应付真正的太子爷没有能力或者做甩手掌柜。虽然穆笙表面上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却城府不浅,作为竞争对手,无疑不会让他太轻松,否则他就没有必要来柏林这一趟了。不过鹿死谁手,还看最后一搏!
穆笙的翻译情绪紧张他当然看出来了,全都是因为那位深藏不露的秘书小姐压了他一头。
就是温雨衡在这里,恐怕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轮到宋氏集团发言,宋丘铭站起身,优雅笔直,英俊的脸没有表情,却令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种威严,无形中想向他臣服。他彬彬有礼对诸位点头致意,然后铺开资料,侃侃而谈。低沉的男声沉稳,带着一丝冷傲和自信,与他相伴的是一个温柔婉转的女声,男声每每停顿,女声便立刻开口。
虽然是两种不同的语言,二人合作十分契合,声音都很好听,如果忽略掉他们说的内容,倒像是一首男女二重唱的歌。
对面的托迈尔先生从二人开口便聚精会神的听着,宋丘铭每一句想法,都被精准快速地翻译,听得他不断颔首。
“那么贵公司觉得自身产品的缺点是什么?”
宋丘铭没有被这种刁钻的问题难住,从容答道:“从各种实验报告的结果来看,我公司产品的质量在世界范围内都属于顶尖行列。每一件产品都会经过层层加工检验,才可能印出合格标签出售。因为制作精良繁复,所以生产效率不高,价格便稍稍偏贵。但是中国有句话,叫做物有所值。生产效率和价格都不是产品本身的瑕疵,前者可以通过增加生产线或者提高技术改善,后者便是对买家的考验。毕竟,宋氏集团出品不是随处可见的地摊货,不可能低廉到那样的价格。性价比高才是真的合算。”
托迈尔先生听了纪小优的翻译微微一笑,“宋总这样说,意思就是你觉得贵公司的产品本身已经达到了完美吗?那么除此之外,产品的售后服务之类,也是采购的一部分,这部分,宋氏集团的保障并不在优势,宋总如何看待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