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陈夫人的贴身侍奴刘嬷嬷来请的时候,齐楚涵刚梳洗完毕,还未更衣。
因为是未嫁女儿,所以也无需出门迎接贵客。当然了,齐楚涵巴不得这辈子都没有贵客上门呢。
虽然这里没有篮球,没有电脑手机,但风景还是远超异世所谓的5A景区的,况且据说天祭山上藏龙卧虎,有趣的人和有趣的故事特别多,齐楚涵还没有一一拜访呢,更不想在一个高中生年纪就早早嫁人了。
更衣打扮时,山山一脸“见鬼了”的表情,以往这个时候小主子一定会不停地问这儿问那儿的,今天却格外的安静。
齐楚涵看着自己一身粉裙,袖口里露出小半截莲藕般的前臂,手指纤细娇嫩,心中连连自我警醒:“我是男人,我是爷们,我是汉子……”
刘嬷嬷去而复返,“小主子,请吧。”
无需齐楚涵询问,刘嬷嬷便将宴客厅里的情况叙述了一遍,今天厅里的主要人物是四个。
其一是祭酒家主齐磊、其二是田公公、其三是一位四十来岁的披甲军人,只是不清楚是什么军队的、其四便是一位十七八岁的贵公子,不知身份底细,但看礼节,却是最尊贵的一位。
齐楚涵轻轻嗯了一声,终于等到异常的苗头了。
来到宴客厅,陈夫人担心女儿过于紧张失了礼节,上前拉住齐楚涵的手,故作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慢。”
细亮的声音响起:“呦,想来这便是天祭山第一才女了。果然生的冰清玉洁,聪敏娇俏。”
齐楚涵微微低头,陈夫人已经代她应付了:“我这女儿,从小在山里长大,不懂礼数。田公公见笑了。”
齐楚涵稍稍抬头,第一眼便看到那位军官,脊背竖直如刀锋,锋芒不掩。座中年纪最小的那位生的好一副皮囊,让齐楚涵瞬间想到了“小白脸”这样的词汇,而此时,小白脸正在盯着她看,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赞赏和轻佻。
年纪最小,却身居主位,齐磊居家宴客,都不能坐主位,可知此人来头甚大。
身着一身朝中制服的无须净面的人,便是田公公无疑了。剩下的那位,容貌清朗,自然便是父亲齐磊了。
田公公笑道:“齐家李家联姻,郎才女貌,天地绝配,老奴在宫中多年,还是第一次以媒人的身份见证这等喜事呢。”
齐磊和那位军人笑得爽朗,倒是“小白脸”眼睛微微眯起,笑得虚伪。
“见礼退下。”陈夫人小声说了一句。
齐楚涵向场中诸男行了礼,便和山山退了出来。
回到闺房,齐楚涵的脸上已经结了冰霜。山山见状不解:“小祖宗,您今天的表现很好,怎么不开心呀?”
齐楚涵闷不做声,心中已是千军万马,恨不得将天捅出个大窟窿。
母亲深夜教礼识节,上午盛装打扮那么久,结果正式场合就待了两分钟,这不是胡闹,这是婚姻大事。
想必田公公说完那句吉言,这事儿就算敲定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简单,齐楚涵才感到愤懑难平。她就像一件货物一般,出面露个卖相,买家点头,这一生就算定了。
而另一件让齐楚涵感到难堪的是那个不知根脚的贵公子,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玩物般:居高临下。
没有飞天遁地的武功绝技,不懂杀人于无声的毒药暗器,空有屁用没有的“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人权平等”的逆道观念,齐楚涵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
父母看重这次‘高攀式’的联姻,齐楚涵心里清楚,现在只觉得憋闷难过,“山山,我们去周围走走吧。”
“好啊,不过可不能走远哦。”
“嗯。”
齐楚涵心情极差,不愿说话。
山山也不敢造次,只是安静跟着。
“欲闻天阙仙音,凡间几人能和?”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到山山耳中。
见小主子情绪低落,自己也莫名烦躁,便学着上次的话回道:“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不多时,有人从高坡跳下,拦在两人身前,弯腰行了书生礼:“打扰两位仙子了。”
齐楚涵回神,眼前这人一身简洁行装,左手中握着一卷书,想是一书生无疑,尚未开口,却看到书生眼中的惊艳之色。
书生挺身长立,自言道:“小生梁康,游学天下,素崇才华,犹喜诗赋。不久前听闻一首《山中春雨令》,惊为天人之作,故而徘徊天祭山,望有幸谈诗论赋,开我学道。”
齐楚涵不解,看向山山,山山附耳悄声道:“《山中春雨令》是您的得意之作,您忘记了?”
“既如此,梁公子为何拦我去路?”
“《山中春雨令》乃齐仙子所作……”
齐楚涵不耐道:“那就去找齐仙子啊,拦我做什么?”
梁康笑道:“天下人皆知齐仙子才貌双绝,小生想:仙子之貌,闭月羞花,必是齐仙子本人无疑。”
齐楚涵无语,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就算我是齐楚涵,可我不认,还有别人强行认定的?本来心情就差,此时更差的齐楚涵这一脚踹得势大力沉,甚是威风。
然而,可惜,但是,齐楚涵已经不是那个爱打篮球的43码大脚的青壮汉子了,而是一个小巧玲珑,只有16岁的小姑娘。
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反应,梁康伸手便握住了齐楚涵的小鞋子,梁康心情激荡之下,甚至还用力握了一下。
齐楚涵情急之下,想要挣脱,奋力收脚。
成功!
脚回来了,鞋没回来,雪白长袜脱落一半,软绵绵地如同柳絮挂在脚上。
“大胆狂徒!”一声呵斥从齐楚涵背后传来。
即便是山间百姓,男女有别,抓鞋握脚,便是流氓行径。
梁康读书爱名,生怕丢了脸面名声,急忙转身就逃。
山山急喊不停,怕小主子摔倒,只能抱住小主子,无暇追击要鞋。
齐楚涵回头看向来人,正是那位不知底细的贵公子,身边还跟着一位眼神犀利的随从。
贵公子眼中含笑,瞥了一眼落地长袜,对山山道:“还不快回去帮你主子拿双鞋子来。”
山山未想太多,这山道尘粒断枝颇多,万一让小主子受了伤可就是大罪过了。
贵公子又道:“齐姑娘可先扶着我,稍稍歇息,等家奴取了鞋子来就好。”
齐楚涵不想如此,刚欲开口。
贵公子身边的随从已经拎起山山,大步如飞离去,瞬间七八米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