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狗打发走于翠莲母女,将道观检查一番封门上锁,自己也往山下去了。
刘金狗下山第一件事是去卧龙坡,他要遵从师命,送钱给卧龙坡平安包子铺老板娘。
卧龙坡距离凤凰山将近五十里,刘金狗即便骑自行车,也用了差不多两小时。
到达卧龙坡已近黄昏,家家户户冒炊烟,刘金狗找到平安包子铺,位于三岔路口,地理位置极好。
此时傍晚,包子铺不做生意,店门关闭,刘金狗敲门询问,“有人在家吗?”
里面一阵轻巧脚步声,一位三十左右妩媚少妇拉开门板问,“有事?”
刘金狗看她躲在门后,门板里面还有道锁链拦着,便知她家没男人。
青州地区风俗,家里男人不在或者出远门时,女人一般不和外人打交道,有事需要沟通就隔着门缝说,轻易不让外面男子进屋。
尤其快到晚上,门一定要锁好。
刘金狗往后退,取下背上书包,“施主,我是凤凰山白云观的道士,我师父让我送这个给你。”
门里少妇闻言惊讶,“呀,你是金狗?”连忙开门,“快进来。”
刘金狗有些糊涂,这少妇他才第一次见,竟然知道自己名字?
于是疑问,“施主认识我?”
少妇咯咯笑,打开门让刘金狗进,“你师父天天说,不想认识都不行。”
刘金狗更疑惑了,面前这少妇天天和师父见面吗?
少妇自知失言,也不解释,利索地给刘金狗泡茶,问刘金狗吃饭了么。
刘金狗肚子饿,但他不好意思搅扰人家,要告辞。少妇拦着,“急什么,吃了再走。”眼见留不住,少妇送刘金狗到门口,问一句:“你师父这两天忙什么?怎么不见他来吃包子。”
说包子两个字时,少妇双颊微红。
刘金狗回,“师父羽化飞升了。”
少妇一下子愣住,傻眼,半晌回不过劲,末了失魂落魄问,“什么时候的事?”
“三四天了。”刘金狗回答,并给解释,“原本第二天我就要送东西过来,但这几天太忙了,今天才得闲。”
这话在少妇听来犹如晴天雷劈,可不是么,师父死了,徒弟要办身后事,当然有的忙。
怎么没人通知自己呢?
想到此,少妇眼泪噗噗往下落,赶紧背过身不让刘金狗发现,去看刘金狗带来的书包,“这是什么?”
书包里是道观多年积攒的香火钱,共计三万七千六百八十五块零五毛,刘金狗按照面值大小给叠整齐,分别用牛皮纸包成七八摞装在书包里。
少妇卖包子,整日和钱打交道,牛皮纸内容一搭手就知道不对,撕开其中两包看,果然是钱,登时心更难受了。
人没了,还惦记着给自己送钱呢。
少妇感情再也憋不住,眼泪婆娑问刘金狗,“你师父临走前怎么交代的?”
刘金狗回忆了下,交代事情不少,但不能跟她说,于是摇头。
少妇不信,“他什么话都没留?这钱你干嘛要送给我?”
“哦,这个,师父说他答应过要养你后半辈子。”
在刘金狗想来,应该是师父给少妇算命算错了,所以要养人后半辈子。
哪里想到,面前的少妇是师父的秘密情人。
少妇看着七八摞钱泣不成声,再问,“他还交代什么了?有说过我娘俩以后怎么办?”
问这话时,少妇轻轻捂着小腹。
刘金狗听得愕然,厉害呀少妇,连这个都猜到了,当下回:“说了,师父讲你有个女儿很不错,英武贞烈蕙心兰质,可以给我做妻子,以后由我照顾你们。”
说到妻子刘金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低头声音渐低。
听他这么说少妇更加悲切,伏在桌上呜咽,搞得刘金狗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抓耳挠腮憋出一句,“别哭了,对身体不好。”
闻听此言,少妇立即止住哭,用袖子抹泪,换了口气,“你说的对,我不能哭。”
末了起身,麻利地去灶台忙碌,添水搭锅蒸包子,刘金狗眼见她忙,再次告辞。
少妇冷着脸不悦,“急什么,你师父把我娘俩托付给你,还让我闺女给你做媳妇,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见外。”
刘金狗再次被媳妇两个字搞得脸红害羞,以至于忽略了她话里那母子俩有什么含义。
心想,她说得对,以后娶了她女儿,她就是丈母娘,是不用太见外。
又见少妇在锅台上忙碌,刘金狗有眼力劲,过去帮忙烧锅。
蒸包子的空档,少妇问刘金狗,你家在哪?弟兄几个?父母如何?
刘金狗一一回答,家在凤凰岭刘家庄,弟兄五个,父母都在,就是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卧床。
少妇点头,心里懂了,周青这是给自家准备了个上门女婿,特意选了个家里弟兄多的。
包子蒸好,刘金狗吃一口就瞪眼,“这包子……”
少妇问:“包子怎么了?”
“包子真好吃,和师父变出来的一个味。”
“喔,你师父还会变包子?”少妇打趣笑,“能耐呢。”
刘金狗也跟着笑,师父隐藏了两年多的秘密终于被自己破解。
周青法术众多,刘金狗最想学的就是他的隔空取包子,每当刘金狗练功累到不行时,周青就会施展法术,手在空中一捞一抓,一只包子在手。
最开始刘金狗以为他是从空中抓取,后来刘金狗看穿他是从袖子里往外掏,知道他把包子藏在袖筒内,但不知包子究竟从哪来的。
周青得意地对徒弟表示:“凤凰山方圆三十里,你都找不出这个味道的包子,这包子是我从王母娘娘厨房拿的,人间根本没有。”
确实,刘金狗找遍方圆三十里愣是没找到那家包子有这么好吃,今天才知道,包子是在五十里的卧龙坡。
刘金狗把这事对少妇说了,少妇咯咯笑,“你师父逗你呢,但凡他来,我都提前给他蒸一笼放好,走时带走,说你最喜欢吃豆腐馅的,最多不过三天他必然要取一笼走,这不,你现在吃的就是昨天我给他准备好的……”
话说到此少妇哽咽,眼泪又快溢出,摇头将悲伤摇走,接着道:“莫说方圆三十里,就是全天下,你都找不到那家包子有我家的好吃。”
刘金狗深以为然,“是的,王母娘娘吃的包子也就这味了。”
少妇闻言哭着笑,招呼刘金狗,“好吃多吃,想吃以后天天给你包。”
刘金狗回,“谢谢施主。”
少妇就用筷子敲桌面,凤眉倒竖,“怎么称呼的?你以后要和我女儿结婚,你喊我施主?”
说的刘金狗脸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喊霞姨。”
“霞姨。”
“这还差不多,以后记住了,不要喊错。”霞姨如此说,其实她觉得应该喊师娘,没好意思说出口。
刘金狗一连干下十八个包子,吃的肚皮滚圆,霞姨这才放他走。
临走前霞姨说:“今天不巧,我女儿在学校复习备考,过半个月你再来,那时她考完试,你们两个见一面。”
这话说的刘金狗心里稀奇,“妹子准备考什么?”
霞姨笑,“说起来她大你一岁,今年高三,准备考大学。”
刘金狗听的眉毛跳,两眼珠直愣愣盯着霞姨看,“霞姨你才多大,就有个十八岁的女儿?”
这话好听,霞姨掩嘴笑,“我今年三十六啦,看着年轻。去吧去吧,半个月后再来。”
回去路上,刘金狗心神不宁,想到霞姨的女儿今年准备考大学,那就是个文化人,自己连小学都没上过,她能看上吗?
这年头,大学生含金量极高,十里八乡看能有一个上大学的,一旦考上,那就是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非常了不起。
刘金狗不免发愁,还没见她,就生出自卑,后面想到师父豁然开朗。
她再是文化人又如何?师父神通广大金口玉言,点了她是自己媳妇那就绝不会错,别说她只是个大学生,就是以后考上研究生硕士博士,那也是自己媳妇。
想到此,心头阴霾自卑一扫而空,高高兴兴骑自行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