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中午,事务所内三三两两律师结伴出去用餐,还有几位尚在忙碌,与客户分析商讨对策,清蝉经过会议室时,郑律师带着自己的小组团队正讨论着某个案件,分秒间唇枪剑语令人惊叹。
有位年轻律师恰好迎面走来,看到走廊里陌生面孔的清蝉,再看看她手上拿着事务所专属的竹色文件袋,问了句“你是新来的?”
清蝉很得体地笑答“是的,今天刚通过面试”。
听了这话,年轻律师微笑,“原来是这样,欢迎你加入归鸿大家庭”。
他脸上是真心的笑,似是家人一般,清蝉心中一股暖流划过,虽还不相识,但这份心意她很珍重,于是她很郑重的说了声“谢谢你”。
这位高挑温逸的男律师倒是被清蝉的反应弄乐了,不过他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自我介绍“我叫林之安”。
听到这个名字,清蝉有几分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索性作罢,先礼貌地介绍自己“傅清蝉”。
“傅——清——蝉,”他每个字尾音都拉得很长,然后嘴角勾着笑意点评了句“嗯,很特别的名字”。
清蝉笑了下,未置可否,倒是不敢耽搁太久见严boss,便说了句“严律师找我,我先过去了,再见”。
“再见”林之安看着清蝉走向拐角处的办公室,离得远了,他轻声说了句“看来是严濑手下的呀,可真会挑人,难得一见的清纯美人啊”。此刻说出的话倒与他身上温和俊逸的气质有些不搭,但明明又不染任何庸俗,只是单纯地说出事实。
林之安转了头,继续向前走去,路过会议室时,透过落地窗玻璃,看了看里面正激昂辩讨的老郑,忽地嘴角边的笑意加深,走向门边一手抓住门柄,竟似是要进去,只是不知打算做什么了。
清蝉一路走去找到严boss的办公室,门扉微微开了个缝隙,里面隐约传出严濑与人电话交谈的声音,只是听不清说着什么。
清蝉轻敲了几下办公室门。
“进!”屋内严濑挂了电话,答应了声。
清蝉推门走了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严boss办公桌上厚摞的文件资料,里面夹着各色标签,还有厚厚的文书合同一类铺了满桌,纸页上有些地方被画出来做了标记。
严濑将一页页文件收起来,给桌上清出了片空间,看了眼他对面的座椅,“坐吧”。
清蝉坐下,将手中唐老先生的委托资料放在那片清出空间的桌上。
严濑笑了,“看来我那老大哥被你收服了”,神情间没有任何意外。
“其实我不明白”清蝉说出心里的疑惑,“唐老先生的事一向是严律师您亲自负责,这次……”
“这次为什么交给你?”严濑将剩下的问题说了出来。
“嗯”,清蝉点头。
一旁电脑响了声,似乎来了封邮件,严濑边点开边很自然地回答“因为相信你的能力啊,还能为什么”。
这是个无懈可击的答案,但清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是件离婚案,虽然她也能办到,但分明不是她擅长的领域,而她不擅长也是因着往昔她接案子会尽力避免这一类,她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自己尚且于局中迷茫无措,又如何有底气为他人排忧解难,出谋划策。
当她知道接手的是离婚案,是有点愣怔的,不过当时情形她也确实不愿退缩,唐老先生的威压倒是激起了她几分斗志,见招拆招,她也当真不想把归鸿的招牌砸在自己手里。
“你打算如何做?”严濑问。
清蝉略微思索,“八年前唐先生有婚内出轨事实,属过错方,且他与夫人分居多年,婚姻关系名存实亡,若到法庭上,原告坚持下,恐怕没有胜算,最好的办法是庭外调解”。
“唐夫人可是连法院调解都拒绝了,一个月的时间,你有多少把握?”
“现在不清楚,等我约见唐夫人,有些问题确认后就会知道”清蝉想起那份诉状上的内容,她虽不常接手这些案子,但也知道离婚诉讼的矛盾纷争不是集中在财产便是在孩子的抚养权,可这次却都沾不上边,她又该从何处突破。
严濑同清蝉出来时候,就听见走廊里有些闹哄哄,两人奇怪,望向那此刻围满众人的会议室大门。
严濑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黑了脸,快步走了过去,清蝉更加好奇,也赶紧跟在严boss身后往会议室赶去。
待走得近了,隔着人群听到里面传来郑律师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一个似乎听过的熟悉嗓音,这嗓音不疾不徐,一条一条罗列着郑律师话语里的漏洞,然后又提出一套新的方案,郑律师虽然在暴怒的边缘,但对方案却也丝毫挑不出什么茬,围观的律师们此刻……竟然个个带着小本做笔记?!!
“林之安!谁让你欺负老郑!”严boss吼出的声音在走廊间回荡,围观律师们一瞧自家boss这是火山爆发的节奏,急忙各自拉着撤离修罗场,就连会议室里坐着的几个律师也赶紧抱着手中宝贝电脑跑了。
唯独剩下清蝉此刻在严濑旁边风中凌乱,她终于想起林之安这个名字了,正是归鸿事务所的三当家。
听闻这位三当家脾气有些怪异,不常在公司呆,但又是他们律师圈子里有名的难对付人物,实在是因为其人着实是个鬼才,永远能幽幽几句话将对方堵到哑口无言,但又时时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清蝉不由咽了下口水,那她方才是与这位鬼才擦肩而过,还真的觉得对方温和亲切如家人,她是被魔鬼挡住了眼睛,还是被糊住了脑袋。
正当清蝉也打算悄悄溜走时,林之安眼中亮光一闪,笑眯眯叫住了她,“嗨,小清蝉咱们又见面了”,还挥了挥手跟她打招呼,那副温和谦逊的模样,倒好似刚刚不是他开口将老郑怼到无力辩驳。
而险些崩溃的老郑从鼻腔里挤出了个“哼”字,旋即坐了下来,拿笔在文件上写写画画,将方才林之安所说的几个关键词记下来。
严濑听到林之安叫了清蝉的名字,脸又拉了几分,直接下了命令“林之安,你到我办公室来”,旋即便率先走出去。
如果换了旁人这么说话,林之安才不会搭理,但严濑不同,他是很听这位大哥话的,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降得住林之安,那必定是严濑了。
知道严濑是真生气了,林之安正经了几分,紧跟着出了会议室,经过清蝉身边时,却是嘴角勾着笑,轻声说了句“下次我再跟你好好切磋”。
听到切磋二字,清蝉就不由小腿发软了下。
办公室内严濑拉着张臭脸坐着,大有审问的架势。
林之安倒也不怕,将手上灰蓝色西装外套扔在一边沙发上,然后径直在严濑桌案对面坐下,先开口认错摆正态度,保证“今天最后一次,往后如果有什么建议,我会私下跟老郑好好沟通,绝不再犯”。
听了这话,严濑脸色正常了些,他知道林之安一向傲负轻狂,但说话做事倒是极其靠谱,既然承诺便会做到,只是面上依旧冷峻严肃。
林之安察言观色能力本就较常人卓越,更何况他极其了解严濑的脾性,便再接再厉,“法官大人就看在我如此诚恳的份上,再给我个机会呗”。
严濑终于是没那么严肃了,但再看林之安没个正形样子,又是叹了口气,他也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出来林之安对清蝉有兴趣,他此刻倒是不担心林之安与老郑再起争执,就怕林之安缠上傅清蝉。
他想想方才沈丰年还特地打来电话问清蝉状况,这查岗都查到自己这儿来了,他就知道他这位老伙计的几分心思。
严濑瞅了瞅正在收紧领带的林之安,问“你该不会喜欢清蝉吧?”
林之安手上一抖差点没把自己勒死,连连咳了几声“咳咳……大哥你说什么呢?!”
看林之安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不似作假,严濑松了口气,还好自己的好弟弟没想拐跑别人的老婆。
看着严濑一脸如释重负的神情,林之安似开玩笑般问了句,“难不成大哥看上那丫头了?”
这次轮到严濑差点被噎住,他怒斥“说什么胡话!”这话要是被沈丰年听到,那他就完蛋了。“总之,”严濑再次强调“你把公司闹翻天都成,唯独这丫头你离远点”。
林之安反而奇怪了,傅清蝉不过是个清纯可人的小丫头,犯得着让严濑如此叮嘱他吗,内心虽是如此吐槽,嘴上倒是老老实实答应严濑,“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