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海菩提遥望不见的远方,仙雾缭绕着一片荒芜。
荒芜之上一株莹白而通透的牡丹花独自盛放,牡丹花之上,一盘残局独自摆着。
牡丹花下,一少女身着羽衣霓裳,身侧是一白衣俊朗的少年郎,对面是身着锦衣华裳的翩翩佳公子。
锦衣公子手中不断变幻着各种精致的糕点,眸中带着几许期待。
少女看着糕点,神色恹恹的,眸中似染了一层薄雾。
她并不开心。
白衣少年郎几不可察的轻叹了一下:“苒苒,我去收了残局,你先用些糕点,别白费了阿泽的一片心意。”
“好”。
少女轻声应着,神色却不甚认真。
洛轩离开后,少女随手拈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云泽看着,眸中闪烁出星光。
半晌,少女给的却不是他想要的回答:“阿泽,我要走了”。
云泽惊了一下,手中精致的糕点掉在地上,飞扬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苒苒,你还是要走了吗?”
少女像是备好的,抬手便幻出一封白色落梅的信笺,“要走了,我就不去见阿轩了,这是我留给他的信,你代我转交便好。”
“真不能留下来了吗?”
少女唇角勾起一抹笑颜,在阳光下愈见苍白,“云泽,你该明白的,这一天是迟早要面对的,我是冰凰,你早便知哓了不是吗?这几万年的安宁,已经是我偷来的了。”
“苒苒……”
“我的使命总该我去完成。”
云泽眼睁睁看着少女离去,伸出的手只来得及抓住衣角划过的痕迹,眸中再没了亮光。
直到手中的信被抽走,云泽才反应过来,喃喃低语中亦染上哀愁,“她走了,我拦不住她。”
“我知道,知晓她身份的时候,你我不是便知晓会有这么一天吗?她的心中有天下,你我又如何能阻拦?”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她,身为冰凰,她要承担的太多太多了,三界安定就宛如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肩头,可她身量分明那样的轻,要她如何担负起这一切。”
洛轩凝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她比我们想象中更坚强,我们应该相信她。”
“你早知晓了是吗?”
洛轩回首望了眼云泽:“你不也看出来了吗?”
云泽苦笑了一下,他是看出来了,她那样的心不在焉,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只是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啊!
“你想去看看便去吧。”
云泽点了点头,消失在蓬莱,偌大一个岛上,只余下一花一人,落下几许萧瑟。
“苒苒,待我修得上神便去寻你。”
少年的声音消散在一片荒芜里,似是低喃。
年少的心以为喜欢便是永远,却不知这永远之下多了多少殊途,走不到同归。
云泽寻着玉茹苒常用的迷迭香而来,却在仙山方丈失去了指引,想来聪慧如她该是知晓了,只不想他们担心,才故意留下了足迹。
方丈沉睡着水君墨锦,想来应是安全的,最近盛传神医鬼谷归隐方丈,她亦是知晓的,想必77她应是来学医的,这鬼谷是他故友,在这她也是最安全不过的,便是他想她了,偷偷来看也是极为方便的。
何况又是她做了如此决定,罢了,他如了她的意又何妨?
蓬莱数万年朝夕相处亦困不住她怀着天下苍生的心,他还能用什么去留住她?他又凭什么去困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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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茹苒寻了许久,终是寻到了方上岛不久的小老头。
抿了抿唇,玉茹苒终是上前开口道:“老伯伯,你可是那神乎其神的神医鬼谷?”
鬼谷挼了挼发白的胡须,含笑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正是小老头,不知姑娘何事?”
“听说你医术很好,天命让我来拜师求艺。”
“小老头可不知道什么天命,只知小老头有规矩,此生只收一名弟子,还是最惊才绝艳那位。”
玉茹苒看着神医鬼谷手中的酒壶灵机一动,也不顾他摆动着拒绝的右手,径自夺了他左手的酒壶。
声音不自主就软了:“老伯伯,你别急着离开嘛,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这样,你收我为徒,教我医术,我就给你酿酒,好不好?”
鬼谷满脸不信的望着玉茹苒道:“你个小姑娘会酿酒,可别骗小老头我了。”
鬼谷一把抢过酒壶,享受似的饮了一口,又迈着他半醉的步子向着不远处的几间草屋走去。
玉茹苒拦住他的去路:“云泽你知道吧,就是他教的我酿酒。”
“云泽,云泽……”,鬼谷细细品味了下这两个字,方才想起他那已忘得差不多的忘年交,天族二皇子好似名唤云泽,想不到这小姑娘竟与他有些许渊源。
这酒饮多了,记性就不大好了,竟连这小友有亦不记得了。
许是觉得对不住云泽,又许是觉得这方丈太过于寂寞,这鬼谷不知怎的就起了收眼前人为徒的心思。
思索良久,鬼谷半真半假道:“小姑娘啊,我这师可不是那么好拜的,要学的可不只是医术,小老头我啊可是凶残了,你还敢不敢拜师啊?”
怎料玉茹苒不仅没被吓住,反而一脸坚定道:“我不怕的,雀羽阿娘说你会在此时归隐,命我一定拜你为师,现在雀羽阿娘不在了,这是她唯一的遗命,我定是要完成的。”
鬼谷眯了眯眼,细细思索了一下,方才想起,十数万年前这雀羽上神是来寻过他,托他十万年后收一个小姑娘为徒,也是此时他方才想起,他要收最惊才绝艳那位为徒并非托词,而是确有此事。
那雀羽是火凰,她的占卜术自然是信得过的,也还好眼前这位便是雀羽所托之人,不然若是收了,便是失信于人了,还好,还好。(鬼谷昔年承诺一生一徒,待若己出)
“小徒儿,你唤什么名啊?”
“茹苒,玉茹苒。”
“玉茹苒啊,”鬼故想了想,这年轻一辈的人,他不大记得住,唯一个知晓得便是那二皇子云泽了,便是云泽也是十几万岁了,眼前这新收的徒弟这名字还真不记得在哪听过。
记不起来,那便罢了:“小徒儿,你唤雀羽阿娘,那你是?”
“冰凰啊,怎么了?”
鬼谷这回不用想了,冰凰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自天地开辟以来,这这冰凰仅出了两位,一位早已羽化,另一位不是失踪几万年了?
他这随意收了个徒弟都是个宝啊!
那雀羽七万年前便羽化了,彼时这冰凰好似不过刚及万岁,这七万年过去了,也难为这小姑娘还记得,还真来拜他这老头子为师了。
“这几万年天族一直在寻你,小徒儿,你躲在何处,竟让天族也无法寻得。”
沉思了一会儿,玉茹苒想着这毕竟是自己的师傅,便如实答了:“我本在那场灾难中被人护着逃出,但护着我的凤凰却因身受重伤羽化,我无处可去便想起雀羽阿娘的话,想在方丈等你,却误入了蓬莱,这七万年,我便在那里,说天族无法寻得我是不认的,阿泽经常去蓬莱寻我玩。”
就说那小子为什么这七万年都不带酒去寻他这老头子了,原来是去找人家小姑娘玩去了,罢了罢了,这人小姑娘在这,总不会愁没有佳酿送来,他云泽若是敢来,这七万年未饮到的酒,他可要好好算算。
看人小姑娘这模样,他云泽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小姑娘既是成了自己的徒儿,自己便代他好好谋划谋划,就当是还了数万年的酒钱。
“小徒儿,你可欢喜云泽?”
玉茹苒似是沉思了一会儿:“自是欢喜的,他总会带好吃的糕点给我,下棋还总输给我。”
就知晓他那忘年交是得不到人小姑娘的,人恐怕只当他是兄长。
罢了罢了,也不指望他能追到人小姑娘了,到时让自己这老头勉为其难帮帮他吧,谁让人家酿的酒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