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一时听得五味杂陈,久不能言。明明与那人素昧平生,恍惚之间,竟就有了纠缠不清的牵系。若仅是所谓情爱触犯天规,承受责罚自断情愫倒也无妨。怎知世事无常,此等情爱竟牵系天地覆灭之局,如何教人能受?
故,一向稳重自持的天枢,今时也乱了。
“上神,小仙,要如何做?”
要如何,才能免了这天地倾覆,众生陨灭?
“我也想知道要如何选。”阿蛮不觉苦笑长叹。“放纵你二人,天地陨灭。阻拦你二人,结局仍无二样。天枢,你说说看,你要如何做。”
“小仙不知。”天枢喃喃。“小仙心下惶然,全无对策。”
“或者,留待螭兽来选罢。”阿蛮再叹一声里,复又扭脸望去榻前。“向来都是你我替她决定,此一世,换她来选也未尝不可。”
或许选出个别样未来也未尝不可。
后来,天枢收了霜华先一步回返天庭,阿蛮暂留人间等候白螭醒来。这一等,却足足等了十日,直等得初雪飘零,寒梅吐蕊。彼时,阿蛮正在房中小火煨着黄酒,乍闻榻上隐约声响,回转身来,便瞧见白螭静悄悄坐直了身,眸子有些涣散,人却是真个儿醒了。
阿蛮心喜,慌忙迎到榻前,不忘拿了外衣披上白螭的肩。
“小螭儿,醒了?”
白螭木呆呆看一眼阿蛮,面上勉强摆出几丝惑来。
“你,是谁?”
阿蛮这才忆起,前些时候自个儿遇上元麒时一怒之下现了原身。这当会儿也懒得再化回凤五模样,只佯装怒意低声训斥,眼底笑却藏也藏不住。
“怎么,换个模样就不认识我了?我在小螭儿心中竟就如此了无分量吗?!”
模样虽变,动作神情却瞒不了。初始白螭睡得迷糊,这会儿精神了些,倒是反应过来。
“你是阿蛮?”
“算你尚有些眼力。”阿蛮作势弄眉。“睡了这些日,也该饿了。先喝杯茶润润嗓,一会儿再给你备足大餐。”
旋即翻手化出碗温热煎茶递了来。
“你睡着这几日,初雪降了,但雪落得薄,湖上泛舟赏雪还欠些火候。待你吃饱喝足有力气了,我先带你在城中转转,过几日雪再落时,咱们就去湖上好生玩一遭。”
白螭只是垂着脸小口啜饮,也不搭腔。
“说来,现今已经入了冬月,城里眼见开始有戏班搭台,糖果糖棵也摆了出来。今儿日头不错,就是风大了些。过晌等风小些,我就带你出去转转。”
白螭仍旧闷葫芦一般,阿蛮不乐意了。
“本就傻乎乎,这一觉睡醒,愈发傻了吗?”
本是逗弄话,听到白螭耳中却不觉走了味。白螭愣愣抬了脸,话未说,尚余半盏的茶倒递了回来。
“我亲自煎的药茶呢,你给我喝光。”阿蛮龇牙。“都喝光了,指不定还能救救你这傻劲。”
白螭摇摇头,摆明是不愿。阿蛮也没辙,嘟嘟囔囔收了茶盏,只是仍不解气。
“不过是睡一觉,怎么就睡得性情大变?你莫不是哪里来的精怪幻化了充当我家傻螭儿罢?”
白螭垂眼,小脸上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临了,倒是又幽幽抬了眼望来,眸中倒是急急闪烁起来。
“阿蛮,我没睡。”
“那这榻上平白躺数日是有假?”
“我……”
白螭张了张嘴儿,却没了下文。
“你什么?”阿蛮挑眉。“我倒是要听听你怎么解释。”
碍着阿蛮这绵中藏针样的追问,白螭咬咬牙,索性一股脑倒了出来。
“迷迷糊糊里,我回了昆仑,见了甘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