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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梦见

穆宗领着穆云舒,心中七上八下。习惯真是一种很难改过来东西。自幼在囊哈尔卫长大,来来往往,便是巡查上官也给穆家几分面子,总有,我家很了不得,这件事我家如何决定……便是到了京城,明明知道高官贵族如云,其实从心底还是有两份无谓。

前两日皇太孙算是给了一耳光,而今怡和公主找上门来……穆宗心底长叹,自己体会了才知道厉害。

怡和公主是建平帝的第一个孩子,已经五十了,比陆安泰大了十一岁岁,但儿子林北却只比陆毓大两岁。

怡和公主十八岁,正是建平元年。新登基的建平帝千挑万选,又问公主自己意思,挑了林家长子林越做驸马。林家原是书香门第,林越俊眉修目,风度翩翩,文采斐然。只是当时,林越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表妹,林越与表妹哭了一场,分开后,各自成亲。

林越也罢,那个隔房表妹也罢,都是拎的清的人。虽有情谊,但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曾出格。既然无缘,就不再想念。林越与公主夫唱妇随,也过了两年舒心日子,虽然暂时无子,但毕竟公主年纪也不大,都不着急。

两年后公主也想要儿子了,正准备调养着,传来一个消息,林越的表妹在来燕寺跳崖自杀了。

表妹本就是战乱中失了全部家人,实在无奈才与娘亲一起投奔了林越家,娘亲去世后更是孤苦无依。林越尚主,她也避嫌不再与林家往来。哪知突然爆这样的事情,偷跑回来的下人在林府哭得几乎晕死过去。

原来那家儿郎本好男风,又要脸面,想娶一个知书识礼的女人来装点门面,还要传宗接代,打理家务,掩饰肮脏。便看上了林越表妹,出生容貌才能都不错,家人死完了,姨母家又尚主,少不得避嫌——哪个女人不把丈夫的青梅当眼中钉?何况堂堂公主。发誓赌咒的求了林越表妹去。

过了门,便是掐着时间同房,怀孕后便再不见姑爷。一个人含泪操持,生下女儿后受尽白眼。得知丈夫是断袖,林家表妹也气得发抖,要和离。一家子合起来,骂的骂,打的打,林家表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说,还被威胁。丈夫的小倌必须好好照顾--其他人家还不是有姨娘,小倌还不生儿子抢家产呢。没男人就活不了的骚货--人家还守寡几十年呢。乖乖的再生一个,必须给他家生出儿子来。如果要和离,这女儿反正不能跟她走--小孩子夭折本是常事,到时候别哭。

林家表妹本也是好好教养长大的,抗争几次无用。要出门又被控制死,绝望之下假装同意。写了一封信给表哥,趁着上香,当着众人的面说夫家断袖要杀死她和女儿,求大家做个见证,从舍生崖上跳下。自然乱成一团,几个下人护着小主人拿刀躲在来燕寺里面,来燕寺的和尚也不许再抢出人命,僵持不下。林家表妹的陪嫁才趁机逃回林家报信。

林家自然气得找上门去,那家还拿捏着女孩儿。一阵鸡飞狗跳,最后公主出面才拿回来了孩子,由林母抚养。

但是--林越心中起了一层冰墙。总是自己要尚主,表妹才匆匆外嫁。总是自己尚主,表妹才要避嫌。知道不是公主的错,可……对不起表妹也对不起公主。忧郁心结,日渐憔悴。

建平帝自然发脾气,他的嫡长女居然要受人冷漠,可架不住公主真喜欢林越。跪着求建平帝,不能怪驸马。一对夫妻相敬如冰,原来和美的日子一去不返。

公主以泪洗面,驸马动不得。建平帝一肚子的怒气都冲那家人去了,本来就觉得家风不正乃是出逆子贼子的根源。哪家少年不闹点事?皇帝管也管不过来,可自己家族都不管,还包庇掩护,这样还能养出忠孝仁义的人来?还能文不贪钱武不怕死?呵呵,这家子事情一闹出来,建平帝已经不是觉得,而是深恶痛绝。

你不教好儿女,好的,我来把你一家子都教好!

那家人毁了林家表妹一生。然后自己被建平帝毁了一家。现在都还在关外矿场,全家为奴,任人打骂。

故而京中惕惕然,儿女犯错,面子可以好看点,但一定会有说得过去的处罚。

怡和公主和林越过了多年,时间渐渐长了,林越一次病了醒来,看见憔悴的妻子,突然悔悟……两人才又好了起来,默契温存。可惜好日子过得不久,十年后林越又去了。怡和公主心灰意冷,不想再嫁,只管抚养儿子。而今突然找上穆家门,为什么?

穆宗绞尽脑汁,却不得其解,看着已经到了公主常住的暖坞。

“臣穆宗,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奴穆氏云舒,拜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起来吧。”怡和公主为人和气谦逊,只是微微笑着,端坐上首,面前的女孩儿很美丽,而且是柔软的,不带锋芒。可人心意的美。按说应该很讨爹娘欢心才对。好奇的看了穆宗一眼,微笑着,温声道:“我今日请穆翁前来,却是有事相求。”

“前些日子,我身子不适,慈生大师给我算了一卦,却是犯了星照。须得一个有福气的女孩儿才能辅助弥补。”怡和公主温和的语气却让穆宗开始背上发寒,“算了方位,属相,又在宴会上瞧了面相,倒是穆翁的小女儿正好是福星。”

这一耳光,打得穆宗头昏眼花。多少年了,便是现在,他们一直说穆云舒和老夫人相冲相克,穆云舒命不好。结果穆云舒却是与皇家相佐的福星,那么与穆云舒相克的成什么了?

“原来叫毓哥儿那混小子帮我留意照顾着,哪知他也忙,还是我自己来吧。“怡和公主缓缓拉起穆云舒。“云舒啊,你愿不愿意在公主府住几年,借你的运道帮我避避星灾呢?你放心,慈生大师说过了,不会对你有妨碍的。”

怎么可能说不去--便是对自己有妨碍也得去啊。怎么可能说不去--在……这几日之后。

穆云舒整理心情。阴郁了几天的脸上露出笑容:“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便是奴粉身护卫,也是甘心的。”

怡和公主哈哈笑,也不再问穆宗意见,直接吩咐,“陪穆二姑娘素心、枕书、花半里……随便瞧,除了竹林,住那里都成……反正我这公主府,人丁凋零的空着呢。”说着又露出惆怅之色。“当年欢欢喜喜,想着,儿子住那里,女儿住哪里,生怕太挤了委屈孩子……而今,偌大公主府,竟然只得我和雁儿两个主人——雁儿是我独子了,大名林北。他性子有些孤拐,你少去竹林便是,若他不给你好脸色,也莫放心上啊,连我也没看到他一个笑呢。”

公主黯然道。却见一个人匆匆大步进来,涎着脸道:“大姑姑,我原说今日就给您送来过,哪知大姑姑自己就招来了。可见是生我的气了……这几日不是去处理刺客案了么,我哪敢不把大姑姑吩咐放在心上。”

美人儿就是嘻皮笑脸,看起来还是赏心悦目。怡和公主微笑着举手虚拍了一下,“知道你忙,连我自己儿子都冷声冷气,怎么怪得了侄儿不理我,老身一天到晚闲着,不如自己来吧。已经让慈生又算了,这就是这孩子无疑。”又拉着穆云舒道:“好孩子,你去瞧屋子把,你原先的东西有没有喜欢的?只捡两样贴身的,别的我全给你做新的。”

陆毓笑道:“穆郎将虽心,疼,小女儿,但给的衣裳首饰还是不能和姑姑的比,那些拿来有什么用?倒是伺候的人要紧些。”

“说得也是,小女孩新来乍到,没个熟人怕睡不安稳。“怡和公主想想,“穆翁可否将伺候这孩子的奴婢一并卖给我,我出双倍价钱便是。”

穆宗那里敢说不。陆毓笑着对怡和公主道:“这个差使便交给我罢。慈生和尚是我没来得及找,穆二姑娘是我没来得及接,好歹做了这件事,姑母便把前事勾了,原谅毓了,成不成?”

怡和公主素来明哲保身,深居简出。但对弟弟陆安泰及其家人,总是亲热几分的,当下便板着脸,“哪有这般便宜,说来我好久没吃大风楼的闷羊羔了。”

陆毓哈哈大笑,“敢不领命,即刻取来。”

姑侄两人自说自话,穆云舒还好,毕竟年纪不大,又是女孩儿,在家又是被冷惯了。穆宗却是头一阵阵发慌,心知怡和公主和皇太孙算是恶了自己了。

一路晕着,和皇太孙回了家。让闵夫人取来孙嬷嬷一家身契,那里敢收皇太孙的钱,可又架不住对方一定要给。

孙嬷嬷听闻二姑娘是怡和公主的福星,登时惊得张大嘴巴,反应过来欢喜得直念佛。急忙去收拾姑娘衣服,礼人便跟了上去。

而穆绣绫,已经要疯了。前两天还一切顺风,穆云舒算是没用了,白家一定是自己进了。可转眼风向就变了。皇太孙来给穆云舒撑腰,名誉被毁的变成自己。穆云舒要被怡和公主接过去……自己的前程怎么办?

十四岁的女孩子终于忍不住,大哭着跪道陆毓面前,脸皮也顾不上了,“求皇太孙开恩,我,我已经与白家议亲……不能……不能……”

“正是哪,这孩子也知道错了……”再跋扈的老夫人,在皇族面前也只能没了气势,叨叨着想说话,又被儿子拉住。

陆毓哈哈一笑,“知错了就赶紧护着?小的还没错,你怎么不护着啊?难道是白家认定这个了,让小的顶罪也要保证她嫁进去——是白家的意思么?看来白家也该打啊。”

穆宗心底早叹了百十口气。穆绣绫摇摇欲坠,白家只怕是早就冷眼看自己--果然是杀敌八百自伤一千,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殿下,殿下。“穆绣绫膝行上前,泪流满面哀求,白家就算去不了,也不能真的静修悔过,名声被毁啊,自己才十四岁,真的找个——不挑剔的人家……怎么过?“殿下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知道错了……“见陆毓起身要走,急得膝行两步拦住苦苦哀求,“殿下,我才十四……”

“贱人安敢!”陆毓早就恶心恶气了,挥手便是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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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都没拿?”穆宗的声音带着一丝胆怯,立即板脸掩盖下去。

“什么都没拿--只有皇太孙赏赐的金猪拿走了,别的,没拿。”闵夫人头上系着帕子,有气无力的说。

若是以前,穆宗只怕又要骂不孝了,可如今说不出口,在屋子里走了两步,“过几日,你做两身新衣裳给她送过去……到底是自己爹娘,难不成公主府住两天,连娘都不认了不成?”

心中的气恼真是无法言喻。有心想打死穆绣绫,又想起她痴痴傻傻的模样--到底是心疼了十多年的女儿,还是忍不住担心,“绣姐儿,好些了?”

“没有,叫也不答应,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瞧着就傻了。”闵夫人眼泪又珠子似的掉下来,“也不知殿下那巴掌到底多大力气。我儿打成这样……”嚎啕大哭,“若是绣姐儿有个好歹,我怎么活啊。我就两个女儿……”

“闭嘴!不许哭,哭,哭,哭,哭有什么?我早恨不得打死这混账。”穆宗抬腿便出门,深深吸一口气,“只怕绣姐儿也不光是被打的,还有被婚事吓的……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早知道不生这两个孽障,少多少事端。

心里气着,还是去穆绣绫卧房瞧瞧。大女儿惨白着脸,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眉头蹙起,似乎做了噩梦。叫了两声也没醒,吩咐山月江月好好伺候,让人拿帖子去找大夫了。

穆绣绫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似乎人声鼎沸,尖叫声,呵斥声,拖行声,武器碰撞……

自己好害怕,被人拖着丢出去,空旷的石板坪,聚在一起发抖的奶奶、爹娘。火光下,是苍白俊美的君王。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梳起,整齐如刀裁的鬓脚,衬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就是她?”

旁边上前的男子面上是遮不住的轻蔑,“正是。穆绣绫,十八岁和蔡家庶长子在娘家后院偷情,起火了,蔡大衣冠不整的跑出来,两家下人都瞧见了。”

等等,这件事不是遮掩下去了么?穆绣绫恍惚中记起自己成亲了。怎么又提起来了,白新民听到了怎么得了……然后她看到丈夫惊愕的脸。

“十六岁嫁人,十八岁偷人,这份淫荡,全大辉也找不出几个来。想方设法嫁入白家,才两年就嫌弃丈夫木讷不懂风情……”

不是,不是,我后悔了,我我真的后悔了。是蔡大勾引我,我只是,我只是,我真的后悔了,那次之后,我再不敢与他见面,那种担惊受怕,恐惧,失去一切,失去名声,我真的怕了,我再没和他见面。民哥,民哥,我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了,你看我给你生的孩子……穆绣绫拼命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卡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人的声音越发尖刻,“事情闹出来,白家还不休了这个丧德妇?白家穆家要反目成仇了……于是,这群人,就把事情推到懿德皇后身上。被爹娘泼这么一盆污水,懿德皇后本来的在议的亲事自然作罢,要送给蔡大那个无能浪子。皇后娘娘的奶娘不肯,要去南疆找闵家老夫人评理,得,被报了逃奴,官兵抓捕中失足掉下山崖……”

“陛下与娘娘是有红线的,可不那几日正是……陛下平定伪王出征,百官上奏选秀,您,拿了百官女儿随便勾的名字,就有皇后娘娘。”

对了,这事情在自己哀求下推给了穆云舒,没办法啊,总不能让民哥休了自己吧,大哥正要白家提携哪……什么懿德皇后,关懿德皇后什么事……对了!百官上奏选秀,皇帝是个暴脾气,随手点七八个人,当天小黄门就上门把人领走,做手脚都来不及,又不能到处宣扬她德行有亏,怕她同归于尽。说报病都来不及,御医还跟着呐。穆绣绫手脚都冰冷了,还好有孙家几个身契在手……穆云舒,当上皇后了?她琴棋书画样样稀松,她容貌还没自己好看……怎么可能。皇帝咳嗽着,声音冰凉,“皇后生前亲缘浅薄。而今你们都下去陪她吧……”

不要,不要,我洗心革面了,我本分做人了啊。我只想和民哥好好过下去,他不风流,不会说甜话,但是可靠踏实,对我好,我已经安分守己了。血好烫,是爹的血!

穆绣绫心脏跳得快出胸腔了。

“这个,朕亲自来。”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才领悟了民哥的好,我才生了可爱的儿子,我才开始过得有滋有味,怎么可以死。巨大的恐惧和期望,穆绣绫终于可以动了,伸手要抓陆毓的衣服,尖声叫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我知道错了……”然后是一张玉面修罗般的怒容,“贱人安敢!”头上尖锐的痛,血喷洒在黑色的龙袍,还有洁白的玉佩上……

“绣姐儿,绣姐儿,你醒醒啊。”闵夫人放声大哭,毕竟是自己女儿,这个样子怎么不心疼呢,已经被带走一个,连这个也保不住么?

穆绣绫满身是汗的从梦中醒来,目光涣散,惊恐不已。穆宗再生气,看着也觉得可怜。穆老夫人更是抱着一把心肝一把肉的大哭。

“我,没死?”穆绣绫眼中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

穆宗只得长叹一声,“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也没闹到陛下那里去……你,歇着吧。”做梦皇帝要杀她么?唉,不至于,知错就好。板着脸要教训几句,还是罢了。

穆绣绫猛然跳起,“民……白家,白家怎么样了?”

穆宗火气腾的上来,指着穆绣绫大骂:“孽障,你还问白家?在你帮苏二娘的时候,你就该想到白家不会要这样的媳妇。不要说是苏二娘污蔑,便是真的,你也该替妹妹担罪,白家会要一个不顾自家妹子的媳妇?做梦呢。”猛然想起儿子说的,心中又是一阵失望,“爹一直,一直以为你是个好的。”以为乖巧,温顺,对长辈孝,对弟妹悌……便是有些小小的骄纵,也不妨……可,她陷害妹子,不仅仅是陷害妹子,还利用大哥娘亲名声,算计爹娘和奶奶。穆宗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穆绣绫已经顾不上穆宗,那种感觉正在飞快消失,可爹娘奶奶还在唠叨。往床上一倒,捂着头痛苦呻吟,“头好痛,有声音就痛得厉害,娘,求求你,让我一个人歇会儿。”

闵夫人几个叹口气,到底没再继续,轻手轻脚的退出去,穆宗还甩了一下袖子,哼了一声。

屋子里没声音了,穆绣绫赶紧睡倒,头晕晕的,很快再度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已经不如方前清晰的梦。

一个看起来--就是长大了的自己--的女人,妩媚的斜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飞舞。面前的男人同样一双桃花眼,脸上带着一点心疼,又是喜悦。“可怜见的,又出去了,要我有这么美的夫人,那里舍得踏出房门半步。”

女人唾了他一口,“男人不出门挣个前程,在家里吃我嫁妆不成?”

男人一脸坏笑,“绣绣若真这般想法,如何半年前将那簪子落下。”

女人板了脸,男人忙到,“簪子自然是因天意,不然怎么正好掉在我脚下呢?我从楼梯下往上一看,当时就被迷了魂,连话都不会说了。”

女人似想起来当时男人那痴痴傻傻的模样,不由得含笑呶呶嘴,“去,当时装得一副老实样,其实一肚子坏水……焉知两个月前,不是你给我下了药。”

男人温存的坐下道:“我便是你的药,你也是我的药。绣绣,这半年来你我如何,还用的着说么。两个月前得了你,我便是死了也甘心了……你别慌,那里就这么死了。可惜我一直随爹在保定,要早些上京,便是跪着求穆公,也定要娶你……”

女人心中一阵惆怅,白家是自己想法子嫁进去的,家世自然是极好的。可是,白新民长得木讷,个性同样木讷,又没本事。自己是嫡长女,为何嫁的不是嫡长子的,大伯相貌本事都比白新民好,对嫂嫂又温和,似乎白家三房的灵气都被老大吸光了,自己的丈夫就是剩下的残渣。

不是!另一个声音拼命响起--穆绣绫似乎分成了三个,一个正在椅子上,依偎着男人遗憾叹气。一个正狂怒的尖叫,不是这样的,民哥很好,他只是本分,又害羞了些,其实很能干又有担当,对我好,大伯比他大几岁,自然比起来厉害些,谁知道十年二十年后什么模样。蔡大是个混账,混账,骗子,离开他远点。一个则冷冷的在高处看着。

女人柔媚的看了男人一眼,美貌风流,体贴温存,有本事,受宠,几乎丈夫不具备的优点他都有,只可惜一个庶字……男人的手已经灵活顺着手腕抚摸上去,嘴里含含糊糊,“好绣绣,可想死我了,你好歹多回两次娘家,都是少夫人了,还似姑娘腼腆怎的?丈夫不在,婆母也不在,回娘家找姊妹散散心也是正常。”

女人叹口气:“妯娌在啊。婆母是不怎么喜……对我严得很,幸而她病好了自己发愿家庙清修三年。不然我哪里出得了家。要不是娘和奶奶常常想我,我那里能时常见着你这冤家……”尖叫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回去,回去,本就高嫁还常常回家,婆母早就不喜了,她要发现了!她就是故意娇纵你等着抓毛病的……'

男人已经解开衣裳,女人媚笑着倒在床上,尖叫声怎么都打扰不了两人……

然后突然就起火了,旁边的房间烧了起来,两人情热中尚不发觉,直到听见侍女的尖叫,窗外一片通红,男人惊恐的抓起衣裳冲了出去……

女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娘哭得两眼红肿,爹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哦,你是说你半夜无聊跑花园下人房去睡觉,还是说你半夜突然衣冠不整的跑去赏花?”一件绯红主腰劈头盖脸打在脸上,“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蔡大跑出去的时候衣裳掉下来的,你,你,你……”

害怕极了,真的害怕极了,这才真正认识到会发生什么事--突然爆发的悔恨,简直如万蚁噬心,富裕的生活,体面的名声,年轻上进的丈夫……自己要成为受人唾骂的**了,会被送到庄子去,还是庙里?闲散舒心的日子要失去了,美好的东西要失去了,白新民默不作声买回来的礼物……

“爹,爹,我发誓……我,我是被下药了……”

爹冷笑着,轻蔑着,“你爹才三岁呢?”

是啊,爹要真的查,蛛丝马迹那里遮掩得住……半年来自己常常回娘家,本来爹就说过几次……而且怎么半夜下药去花园呢……终于放声大哭:“爹,我错了。我在家事事顺心,你们都疼我。出嫁了,婆母刁难,丈夫一年有半年不在家,妯娌抱团排斥我,说我是钻空子赖上他家……我心里苦得没法子说,每次回家只能笑着说一切都好……蔡大瞧着我憔悴,说了几句暖心话,我原想着大家也算世交,不曾防备他。一来二去……我糊涂,我傻……”手打在脸上啪啪作响。

连奶奶也皱着眉头,“绣儿,这次你可真错了。让白家知道了怎么了得。”

对啊,要是白家……不不不,大哥和白新民一起出门了,眼看白家就要提携大哥……不能,不能。

还好……

还好……

事情压制下去了……家里最重要的就是大哥。家里的名声不能不要,若是白……婚前约会的姑娘,大不了成亲一床锦被遮掩,比起……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诬陷穆云舒,那是亲生妹妹。天杀的蔡大,惊恐下带着丝缎蝴蝶主腰冲出去,不然推给哪个侍女也好。可是,可是,她毕竟还没成亲,比已婚被休有退路些,毕竟不会造成白穆两家失和。会好好对她的,晚后她有了难处,自己一定全力帮忙……

心中的愉悦真是无法言语,爹娘到底是疼自己的,自己也要争气……蔡大哪里是什么受宠的庶长子,就是吃喝嫖赌的渣渣,连他爹都不待见他,居然骗自己……算了算了,不提此事。蔡大也没胆子再提,他得了穆云舒一个嫡女做媳妇,高兴还来不及……还是白新民好,肯上进,嘴上虽然不会说,但总是偷偷给自己银子用,给自己买首饰,干嘛还……

只是婆母那冷冷的眼色真不好过……什么冷言冷语的“我倒觉得穆二姑娘不像那种人……”

还好,自己月事已经晚了三天,自己月事从来都准时得一天不差的--说来,和蔡大,正是自己月事前两天,要早知道怀上了,怎么也不会和他……他没做完,一定不是他的。孩子来得真是时候,一个刚怀着孩子就偷情,一个婚前约会但没走到最后一步,似乎还是后者可信些。自己爹娘都掩面说了是穆云舒,婆母总算压制下了穆云舒居然能进宫的嫌疑。半年后,蔡大死在上香路上,山体滑坡,连菩萨都帮自己啊。

这孩子,真是自己的福星。虽然有些内疚,但又不是自己弄的石头……日子真好,儿子好可爱……原来夫妻相得的生活这么甜蜜……

然后是陆毓带兵出现……

穆绣绫缓缓睁开眼睛,床顶上是月季,月月开花,十分喜庆。再后来,又尽量入睡,越来越不清晰。宛如回忆几十年前的记忆。宛如在昏暗不明的房间中看模糊残缺的画卷,似乎看到了又似乎没看到。

极其清晰的,定然是极其震惊的大事。比如临死前的绝望和痛苦,偷情被发现的恐慌,生孩子的痛苦快乐……穆绣绫牙齿咬得极紧。

看不清,似乎梦中的自己不在乎国家大事,所以能记得的,大概就是,明年春天汉洲会有洪灾,因为自己备嫁妆,采买的汉洲绣绫凤尾绸突然断货,差点急疯了。对了,年底白老太爷会去世,白新民守孝齐衰五个月,快满时,苏氏又病重。万一再斩衰三年,自己和白新民都太大了,所以才会在自己十六岁就急忙出家。还有,十一王爷造反。还有,陆毓登基为帝,当年皇帝死的很急,而且连续死的很急。

那种感觉已经慢慢消散,自己的……回忆?前世?未来?又隐入迷雾中。

穆绣绫有点愣,搞不清楚是否周庄梦蝶,或是蝶梦周庄。自己梦到的,到底是什么?自己回忆或者预测道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梦见,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机缘……

“穆云舒做了皇后?”穆绣绫觉得心都缩紧了,“怎么可能?不对,不对,有些不对。”穆绣绫急忙爬起来,将眉黛当笔,找几张纸将梦到/回忆/预见的东西匆匆记录。

“不对。”

穆绣绫手脚冰冷,看着面前的纸,翻来覆去,“不对。穆云舒,没有被公主接走,这不对……皇太孙,没有来接……我是嫁给民……我明明……”和现实不符合的文字让穆绣绫暴躁起来,如果这不对,自己梦见这些顶什么用?

“不对,不对。”

穆绣绫瞪大眼睛,喃喃自语,脑海中鲜明的那句“贱人安敢!”“……是因为皇太孙?”

“因为皇太孙。”这下不但是手脚冷,连心都冷了。

“如果穆云舒做了皇后,如果他为了穆云舒杀戮大臣,如果他……他,也有梦见?”

穆绣绫将纸藏入梳妆盒,将钥匙牢牢抓在手中,这才爬上床去,“如果皇太孙也有梦见,那么就说得通了。不是他为了公主来接走穆云舒,是公主为了他来接走穆云舒。可恶,为什么我不早点梦见,为何我没有去黑石驿……”梦中的自己十分爱着白新民,连死前都惦记着,可这种心情自己还,还不能一致,那个方正朴实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家世……但可以肯定的是,白新民一定不错,连后来的自己,所以。

穆绣绫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我不能放弃。我要哀求,我去哭。我要娘和奶奶去帮我给穆云舒求情,只要她松口,只要她松口……。”

手上的钥匙冰冷硌手。“如果,如果皇太孙也梦见,他会不会,不肯放过我。如果,如果,皇太孙不知道我知道了……”

手上的汗渐渐浸出来,钥匙滑腻腻的,“如果,他不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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