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噜噜噜——”凤荒毫无预兆的跌入了深潭,一连呛了好几口水,飞扬的水花迷住了眼帘,双手疯狂拍打着水面,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下沉。
意识也随着身体一点点沉入了黑暗。
凤荒忽然有一种生命走到了尽头的,那一种灵魂被逐渐剥离肉体的感觉。
“咳——咳咳咳”
被剥离的灵魂又突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意识几乎在瞬间就恢复了清明。
深潭里冰冷的水滴滴答答地从凤荒湿漉漉的头发上渗透了剑士的铠甲落到了内衣里。
凤荒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凤枕鸢却是一脸“你真是弱爆了”的表情,带着嘲讽和调侃的眼神看着他摇着头:“你居然是个旱鸭子啊?”
凤荒翻了个白眼:“你真的是个疯女人!这个天底下,若按照疯狂程度来排序,你第二,绝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你说你是第一,都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二!因为压根没人敢和你这彻头彻尾的疯子排在一张榜单上!”
凤枕鸢扁了扁嘴,“没有我你可就淹死了诶。”
凤荒又咳嗽了一声,“没有你我压根就不会掉水里!”
凤枕鸢也翻了白眼决定扭过头不再理会自己的弟弟。
凤荒却丝毫不知道得寸莫进尺,依旧不善罢甘休的继续凑到了凤枕鸢的耳朵边上:
“凤枕鸢,我现在已经跳崖了,现在在无妄森里了,就算我反悔我也走不了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来干什么了吗?”
凤枕鸢继续转了身,继续背对着凤荒,还是不愿意就他的问题做出个解答来。
凤荒这一次也是铁了心的不得到答案不罢休。
“你说去哪就去哪,我已经跟你走了这么远了,不是说找鬼草的么?你又说是找人,你到底要干嘛?”
凤枕鸢丢了个白眼,干脆开始闭目养神了。
“我——”凤荒欲言又止,差点没吼出声,“你刚才不是还很急嘛?忽然又悠闲了?”
凤枕鸢动了动脖子,夸张的摇了摇头:“臭小子,你现在彻头彻尾是我的人了,想跑也跑不了了。我是来带你找鬼草的,但这万兽山脉你不了解,我也不太了解。我们得找了解的人才能知道鬼草在哪。我们去玄月山庄就是为了找他。偏巧呢,或许知道鬼草在哪的这个人和我有很深的联系,所以我就知道了他的位置,我们这一路,是来找他的。鬼草就和他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怎么能知道他和鬼草在同一处?”
凤荒皱眉。
凤枕鸢挑眉耸肩:“我自有我的办法咯。不过啊,在此之前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要和我坦白啊,不坦白我可不让你走哦,你看着裂谷两边都这么高,到时候我不帮你忙你可上不去哦!”
“啧、”凤荒拧了拧自己的头发,磅礴的剑气从凤荒的身体中涌现,意在烘干他那一头长发和已经湿透的贴身里衣:“我发现你这人,不仅疯狂,而且还非常狡猾,简直就是臭不要脸!”
凤枕鸢一听便来了气:“哎哟呵,你倒是说说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凤荒抬眸想了想,随即低下头,呈非常认真状:“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会是一个很沉稳,很谦虚,可能有一些心理上的障碍,然后呢也不太爱说话的人。”
“嘁,”凤枕鸢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凤荒的肩:“爷那叫低调。你不懂。”
凤荒忽然坏心眼一起,甩了一下离被烘干还差远了的头发,便甩了凤枕鸢一脸水。
“唔你——”凤枕鸢一边擦着脸一边却连眉梢都是笑意:“那你再说说你现在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一个本来应该很活泼,很自然,很大胆,但是却因为被很多心事和往事束手束脚的人。比起装厉害,你不屑于嘴皮子上耍功夫,你倒是更偏向于等着别人先装完再用行动告诉他什么才叫真厉害。”
凤枕鸢哈哈大笑。
凤荒又接着说:“我也挺没想到的,原来你在外面和只有和个别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差别会这么大。你其实,挺开朗的啊,平时都冷冰冰的还怪恐怖的,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凤枕鸢嘴角的笑容徒然淡了下去:“就像你说的,因为心事和往事。”
凤荒皱了皱眉:“心事和往事?你能和我说说嘛其实我真的挺想知道的。”
凤枕鸢扁嘴:“嗯——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先和我讲讲你有什么心事和往事,我觉得你可不像是一个正常长大的小孩儿。”
“你知道的——”凤荒闻言下意识的缩了缩手脚,“就是自小就被送得到了魔武大陆,老师也走了,父母听说也已经去世了——总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
凤荒的下意识的小动作却没能逃过凤枕鸢的眼睛,挑了挑眉,凤枕鸢轻轻的扭过了头率先起身朝无妄森的西边走了去,“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我想知道的,是有关于你灵魂的那些事。”
凤荒爬起身的动作瞬间僵在了原地。
良久才传来断断续续、欲盖弥彰的掩饰:“灵——灵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吗?”
凤枕鸢回过头定定的看向了凤荒,坦然而自在,沉稳而冷静。
凤荒突然结巴了:“你、你在、在说什么灵魂啊,这个世界上——”
“你慌什么?”凤枕鸢忽然折身返到了凤荒的面前。
“我这一路上,一直都在思考你的某些行为。”凤枕鸢离凤荒越来越近。
“那一天,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输给我。”凤枕鸢伸手抚上了凤荒的脸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里的那把武器,才不是你真正的武器。那一天,如果不是露出了我这一张脸,恐怕你对于我,已经是瓮中捉鳖了吧。说说,你从哪里学的万剑绝踪啊。用剑气化剑,很简单,用剑气化成剑技万剑归宗可不简单。万剑归宗这东西,据我所知下五洲可没有人都学得会啊,别说下五洲了,整个十四洲,万剑归宗这剑技都起码绝迹了有上万年了吧。而且,你会的,还是万剑归宗的第二重,万剑绝踪。在躲避我攻击和攻击我的同时用剑气幻化出万剑隐匿在虚无中,你这水平,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
凤荒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我——我师父教我的。”
“哦?”凤荒后退一步,凤枕鸢就往前压一步,那一双冰凉凉的手这一次是捏在了凤荒的下巴上,“你师父教的?那为什么你在我把霜寒剑拿出来交给你的同时,你的眼里是确信和狂喜?出生在下五洲的普通人应该不知道霜寒剑吧?”
“你用霜寒剑斩断了我的剑,我只是觉得它很强。”
凤荒依旧欲盖弥彰。
“嘁。”凤枕鸢收回手甩了甩袖子,绿眸中的暗红色瞳孔一点点弥漫除了暗线:“我早就说过了,那把剑,不是你真正的武器。你是谁,只要我搜一下魂,就什么都知道了。”
凤荒这一次却没有后退,而是直接拉住了凤枕鸢的手腕,一双眸子里的惊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笑意和缅怀:“搜魂?我记得那可是朱雀一族的天赋吧。圣女殿下。”
凤枕鸢轻轻的撇了一下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是你。”
“哦?谁?”凤荒嘴角的笑意已经几乎要盖不住了。
凤枕鸢甩了甩袖子,转过身朝前走了去。
“你真是不枉费我试探了你这么久,千道门门主。”
凤荒笑了笑,甩了甩头发追在了凤枕鸢的身侧:“你果然也不枉费我猜疑这么久,星临宫的圣女殿下。”
凤枕鸢悄悄侧过头倪了一眼笑容正盛的凤荒。
“法器差不多可以拿下来了,遮遮掩掩的,没用。”
“哈哈哈哈哈。很好奇吧,是什么法器,连你的生长丹药都没办法让这法器失效。”
凤荒侧过头笑容灿烂。
凤枕鸢耸了耸肩,加快了脚步。
凤荒哈哈大笑着,将束着高马尾长发的发冠取了下来。
一头在薄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短发像是瀑布一样散在了脑后,一双浅绿色的眸子里,是一颗纯金色的瞳孔,几乎将浅绿色逼到了边缘。
五官俊美,有着不容亵渎的尊贵,有着皇室瓷娃娃的精致,又有着精灵般的俏皮。
荒。
她万年前的干弟弟。
这一世的亲生弟弟。
在她收留的所有孤儿中唯一一个在她死后,仍然活了下去的。
龙族族王和精灵族公主殿下的私生子,也是龙族那个被驱逐的七太子殿下,荒。
“我死后,发生了什么。”
凤枕鸢侧过头睨了凤荒一眼,眸中是抹不开的柔情。
他们俩,论起来还真有些血缘关系。
她的生母,是精灵一族的大祭司,也是凤荒生母的堂姐。
除去这一层血缘关系,凤荒又是在年岁还很小的时候就被她收养了的——
她死的时候,他都还没有成年。
凤荒笑了笑,只是那看似明媚轻松的笑容里,藏了太多的苦楚:“我离开星临宫是因为和你吵了嘴,所以一直到创建千道门,你战死,我都没有站出来过。圣光神教在那以后也几乎灭教了,更不可能来找千道门的麻烦。在那之后的两千年里,我都活的很自在。直到——我二哥登上了皇位,觉得我是个耻辱,然后把我捉回了龙族。”
“他杀了你?”
凤枕鸢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弥漫的杀机。
“我——我一直都在想,如果那一战我在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死。”
凤荒小心翼翼的将凤枕鸢的碎发别在了耳后:“姐——我很后悔。”
凤枕鸢轻声笑了笑,抬起手够上了凤荒的肩上的铠甲:“世界,因为我们,又重新开始了。这一次,还能和你遇到,我真的很庆幸。”
过往的那些事,早就没有了追究的必要。
因为现今的,是最美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