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宇穿过大厅,看见议会室大门。那是一扇双开门,有一半已经打开。
刘凌说过,一切需秘密交接,公开场合去见他,是不是不太合适。以后日子,古宇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相助。
古宇看着大门,内心打起了退堂鼓。他的确不该来,该听刘凌的,议会室一定有其它神裔。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他一个孩子,无论怎样都该表现的听话一些。
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听话的人,能让别人觉得,你无用,你没有野心。如今,让人觉得自己弱小听话,似乎才是最好的掩饰。
最后,古宇没走向议会室,转身回了梯步间。他打算,从楼梯下去,然后径直回家。
脚步刚迈出,尚未向下延续,就有人突然从后喊道:“留步!”
古宇应声回头,几乎还没看清说话之人样子,那人已消失了。
消失之人,留下未消失的一团纸,飞向梯步间。纸团滚动,跌落,停在离古宇脚边不远处。
他是何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向人扔纸团?
古宇首先想到的是刘凌,或者是刘凌派来的人。第八神宫,只有他知道自己行踪,只有他会如此神神秘秘,不留痕迹。
古宇低头俯身,捡起纸团来打开看。里面居然包着一张纸条,和一根银光闪闪钢针。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古宇认得那地址,是从前他家那一片区域。钢针可不同于普通绣花针,至少比普通绣花针大三倍。它造型奇特,末尾没有眼,却多出一个较大的实心钢球。如此构造,想必是更有利于力道传达。
古宇将钢针用纸包好,放进裤兜。纸条他本想扔掉,却发现后面还写着一排小字。
“木匠小铺,严风,找到地址上人,看完毁掉!”
看到这行字,古宇可以肯定,是刘凌在传达讯息。他为什么要附带一根钢针,钢针一定有它的作用,或者是某种信物。
抛开猜测,古宇加快脚步往下。他已有目的地,想快点抵达,了却心事,为回自己家看看多留出些时间。
……
千龙大楼三个出口,第一轮测评完的孩子正纷纷离开。
外出的人流,比起来时,稀疏了不少。此时要找一个人,很容易,一眼便能发现。
王小福已发现古宇,他急忙挥手,招呼两个同伙过来。
古宇也发现了他们,故意装作没看见。他微微低头,双手揣兜,毫无表情走向出口。周围有很多孩子,他不能随便利用丹田元气提升速度。出口还有两个不管不问的神卫兵,嬉皮笑脸只顾开玩笑。
父亲没有来接,看来古宇必须自己应付这次无聊的欺凌了。
世界就是如此,恃强凌弱,毫无道理。每个人都必须正面回应,用拳头、那怕拼命回应那些欺负弱小的恶人。只有不断反抗,不断强大,才能让人不敢欺负你。
古宇从没欺负过比自己弱小的人,现在他也不怕被人欺负。他已长大,已经历过生离死别,甚至残酷战斗。他变成熟了,能够自己应对很多事情。
他没有停步,继续安静地向前走。
三个男孩子,瞪眼咬牙咧嘴,气势汹汹走来。两手的关节,被手指捏得啪啪响。他们似乎想好好修理一通古宇。
眼看,古宇就快撞上三个男孩子。他依旧没停下,他是故意的,故意给毫无缘由的打斗找一个直白理由。
男孩子间的打斗理由,有时简单,有时莫名其妙,甚至是可笑。他们对情绪的控制,比起同龄女孩子,差很多很多。由此而来,他们的行为,会让很多女孩子觉得滑稽。
王小福加快了脚步,同时给两个同伙使眼色,意思是说三人一起上,把人绑到没人的小巷再好好教训。
古宇还在走,加快脚步一头撞上王小福。他很用力,而且用得是头,猛冲向前,撞得王小福差点仰面倒地。因为他没看清方向,似乎是撞到了对方脾胃。随即他看见,王小福痛苦蹲在地上,痛苦嗷嗷叫道:“啊!我的肚子。”
这一撞,让王小福两个同伙都愣住了,纷纷退回来扶他,不断嘘寒问暖。
“大哥,你没事吧!”一个男孩子道。
“大哥!应该没伤到内脏。”
“慢慢起来!别急!”
古宇撞了人,便站着等候即将来临的打斗。他面红如火,血气上涌,冲动得像一名战场斗士。好像,古宇已经面对过冷血的杀手,心态自然比往日,沉稳许多。抗压能力,也大大提升,越是危险,越冷静。
女孩子看见这一幕,却只会笑。
打架有什么意思?一个圈的猪,为了争夺食物才会打架。
齐山兰看见眼前一幕,觉得古宇像是一头笨猪。
猪虽然笨,却比很多狡猾的人令人安心。齐山兰早已知道,在那帮孩子追她时,古宇帮她拖延了一会时间。她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也不愿欠人人情。所以,她果断冲过去,拉上古宇的手,二话不说转身逃跑。
逃跑,并不可耻。有时候,面对无意义的纠缠,逃反而是胜利。
生平第一次,古宇被一个女孩子拉着逃跑了。
他全权听由齐山兰摆布,任由她拉起自己跑过大街、窜进小巷。
她雪白的手,抓住古宇手腕。古宇觉得浑身发热,心里面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他望着齐山兰的起伏背影,迎风飞舞发丝,仿佛如沐三月春光。脑海中,霎时间飞出七彩泡沫,好似来到一个比百花园更美丽的仙境。他的双眼,像被人使了魔法,看到的人、物和天空,一切都变得暖甜无比。
女孩子一直在前,没有回头。她跑起来,宛如一段起伏的丝绸。急促呼吸,比雨过天晴后嫩芽的呼吸还要温柔、细腻。风,从前方吹来,带着她芬芳的体香。
她终于回头瞥眼,对着古宇微微一笑。
她的笑,很美,美得像三月阳光、清晨甘露,美得像青草上绿油油发亮的春雨。
古宇的心,已深深陷入那一双美丽的眼中。一眼之间,他好似已体会到人世的所有欢愉。
可惜现在,他不能去享受欢愉,大仇未报,父亲在九泉之下还是怨鬼。他必须冷静,必须一步一步完成卡加给予的任务。
内心的强烈博弈,止住了古宇向前脚步。他猝不及防地停下,冷漠道:“你放手,别多管闲事。”
齐山兰转过身,弯腰扶膝,没回答。她想呼吸一阵,再来大道理连篇训斥古宇这头笨猪。
古宇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决绝冷漠得像一根没有情感的木头。她放手,他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句感谢。他走得异常快,仿佛一眨眼就已消失。
很快,幽静小巷,除了齐山兰,四处再无他人。古宇为迅速逃避,直接使用了神行术。
当齐山兰缓过神,小巷便空空如也。她很是疑惑,自言自语道:“天啊!这是个什么人,我刚救了一个鬼吗?”
古宇当然不是鬼,又像在过鬼的生活。因为,他本该是一月,现在却只能是古宇。
……
逃跑之后,古宇继续找寻刘凌所说木匠小铺。他问了不下十人,没一个人知道。最后他说找‘严风’这个人,一个头发乱糟糟又没多少头发的老头,才指出一个方向。
古宇顺着那方向,再问几次,终于在一段街道尽头,发现一间极小、极旧的铺子。
铺子开间不足两米,进深却很长,一眼望不到底。眼下,正有几名神卫兵往一辆旧的不能再旧的推车上搬运成形木头。
铺子里有两个劳动者,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
年轻人多半是学徒,神情青涩,操作动作有些别扭。他个头不高,戴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白白嫩嫩,像个读书学生。
中年人脾气似乎很好,看着年轻人笨拙动作,没有一点责备。他只淡淡笑笑,自己则挥汗如雨,动作娴熟处理另一块木头。
中年人留着长发,像女人那样的齐肩长发。他工作时,眼睛会随身体摆弧被头发遮掩,因此他会像女人一样甩甩头。只是他的动作不像女人,显得简单、有力、朴实。
古宇站在不远处观察着,等神卫兵全离开,才走向铺子。
他不知道要如何交流,眼神里全是疑惑。
中年人比古宇,更加疑惑。
他静静看了古宇几秒,顺手拿起茶盅,喝下一口问道:“小伙子,要打家具吗?现在北边工地紧急号召,木匠都不能接私活了。”
古宇感觉喉咙有些发痒,咳嗽一声道:“我不打家具,我来找人。”
中年人觉得这孩子有意思,说话像大人,又笑笑道:“找人,你要找我,还是我的伙计?”
古宇继续道:“找严风。”
中年人一听,脸色骤然变了,但随即又笑脸相迎道:“对不起,这里没有这个人。”
中年人没说假话,铺子上的确没有一个叫严风的人。严风是他过去的名字,现在他叫刘风。严风,是一个已死亡的杀人犯。而刘风,却是一名技艺高超的木匠。
中年人答完,并没急于敢古宇走。他大概已猜测到古宇来路,但还是很不放心。自那件事后,他的身份一直是秘密,只有刘凌和自己妻子知道。
古宇心里却清楚得很,刘凌让他来找严风,那严风一定认识刘凌。认识刘凌的神仆,多多少少都会为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目前中年人如此掩饰,恰恰是暴露了他与刘凌绝非一般的关系。
古宇判断自己没有猜错,继续道:“大叔!借一步说话,如何?”
中年人正有此意,他的铺子深处,还有一个秘密房间。只要古宇跟他进去,什么秘密对方都会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