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停留少许时间,做好登记,古宇继续跟龙一峰向龙家府邸内走。家丁散开去了望风楼,坚守岗位。
往后的路,弯曲小径更多,穿行在凉亭、走廊、绿竹间。小径之下,是清澈见底潺潺流水,水声缓缓伴耳,犹如优雅琴声。走在路上,心情顺畅,心怀敞亮。
古宇内心的紧张,缓和许多。
穿过一道石拱门,两人又见一幢建筑。建筑的大门已打开,院子内传出熙熙攘攘人声。龙家下人们,似乎在操劳喜庆的宴席,院子里挂着红花、灯笼、绸布,摆放了许多精美屏风。
龙一峰回头道:“我二哥家,儿子满月,等到正午,宾客来齐就有好酒好肉吃。现在,先跟我去我家吧!”
古宇跟着,边走边问道:“你家是另一幢房子,想必也像这里一样好。”
龙一峰摇头,自嘲道:“哪里一样,比我二哥家小,下人也少。最主要是,我经常不在家,压根不需要这些。神仆城邦内,我们家还有四处宅子,我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本来今天是想约你去外面,但不巧,赶上二哥小崽子满月,便先将你请来了。毕竟,你不是那么容易邀请的,你说,是吧?”
古宇示弱道:“不、不!龙兄谦虚!我一无名之辈,怎敢劳驾你亲自来请。”
龙一峰指着前方一幢建筑,插话道:“前面那幢,就是我的窝。”
同时,他继续刚才交流,话锋一转冷冷道:“一个无名之辈,怎能轻易使用纳气术‘跃步’。我可不是白痴,你现在,至少是快突破纳意界的纳气师。”
古宇心思沉下来,想自己的确不懂纳气术,更不知道什么纳意界。他来第八神宫,有一项任务到是学习纳气术,可他至今,还没接受一点系统教学。
龙一峰见古宇沉默,嘴角一弯,得意道:“被我说中了吧!你是个人才,我也喜欢人才,自然要亲自去请你。毕竟,人才是势力壮大最基础的建设。”
古宇依旧沉默,紧紧跟随龙一峰,走进他的宅子。
与不久前见到那幢,龙一峰的宅子显得寒酸,大小至少小一半,什么盆栽、古董收藏、园艺修饰,统统没有。宅子,就完全是一幢有床、有桌椅的豪气住宅,连佣人,都只有三个,而且基本只负责打扫。
院子里,已长出青草,正门房檐下,住着两窝燕子,叽叽喳喳向古宇宣告,这里是它们的地盘。由此可见,宅子平日一定很少人来,或许只有收到龙一峰回来消息,才会派人来精心打扫。
没人住的宅子,再大再好,也只有寂寞,没有快乐。
没有快乐的地方,自然没有人愿意长期居住。难怪,龙一峰基本不回家。
龙一峰来到这,只是挥手招呼古宇跟紧。他没有去惆怅四周变化,叹息人走茶凉、物是人非。他只是加快脚步,径直向一木门走去。
木门打开,是一段向下阶梯,十几步便能踩到底。
古宇站到地窖,眼前漆黑一片,脊背发凉,忍不住打个寒颤。
龙一峰很熟悉,快速转回阶梯之下,拉上接通电力的闸刀。
瞬间,若大的地窖,灯次第亮起。
有了灯光,古宇便看清地窖之中有什么东西。他看见,密密麻麻的酒架、酒具和封好的酒坛,数不清的酒架、酒具、酒坛,一眼居然看不到边。他无法估计,这里藏了多少酒,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龙一峰很爱这地方。
因为,热爱的东西,总能通过眼神、肢体动作表达出来。
龙一峰来到酒窖,仿佛比看见自己老婆还兴奋,比回到家还高兴。他甚至忘乎所以,笑着跑向酒架中,嘴里断断续续喊道。
“酒啊!…命啊!…青春啊!…酒啊!”
奉命前来的五名家丁,阻断了龙一峰放飞自我。他们先是礼貌禀报来此目的,再动作迅速取走二哥“龙战”要求的好酒。
酒一共取走十坛,全是陈年的女儿红,酒香远远便可闻到。
龙一峰闻着酒香,叹息道:“可惜!多好的酒啊!偏偏要送给一帮不懂酒的人喝。”
古宇静立很久,开口问道:“龙兄很懂酒!”
龙一峰眼神立刻亮起来,拍着胸脯道:“我是最懂酒的人,天下间没第二个人有我对它了解。我从生下来,便是抱着酒坛子。”
古宇想笑,但知道又不能笑,故而继续吹捧道:“如此说来,当世‘酒神’非你莫属。”
龙一峰打开一坛小酒,闻闻自信道:“当然!我喝酒从来没输过,打架也只输过一次。”
古宇本想问打架是输给谁,却被门外突如其来的一阵鞭炮将问题塞回嘴里。
……
满月的宴席,已开始,甘甜醇香好酒,色香味美好菜都已上桌。
宾客们笑意盈盈,坐于席间,三三两两,相谈甚欢。
主人家龙战,气宇轩昂带着酒壶、酒杯,站上高台,先敬了三杯。
三杯酒下肚,宾客们纷纷拍手叫好,出言吹捧,迎得阵阵欢呼。
在龙家,欢呼声,似乎总是大哥和二哥的。而嘲讽,一向是由龙一峰接受。
现在,已经有人在嘲讽他,不懂规矩,做人小气。
为什么?因为今天,他没有带贺礼,也没有问候兄长、兄嫂,更没有拜祭龙家祠堂的列祖列宗。
古宇跟着他,都觉得万分尴尬。一口白斩鸡吃下,手已在发抖。
这种发抖,不是见到恐怖之事受到惊吓,而是面对强大压力,身体本能的反应。
龙一峰没有那种反应,走过来的人是他大哥“龙勃”,他无需恐惧。
龙勃的脸上,是比恐惧更可怕的冷漠,仿佛雪山之巅的千年冰雪,远远就能感觉到寒意。
古宇微微抬头,目视向龙勃。他手中正拿起一坛酒,目空一切,款款而来。他高大得就像一座山,结实的胸膛犹如铁墙,粗糙宽大的手,伤疤满满,新伤、旧伤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走到龙一峰面前,从桌上随便拿过一个大碗,倒上酒道:“喝!”
龙一峰双眼已憋得通红,突然立起,拿上那一大碗酒,仰头一口气喝下。
一碗喝完,龙勃又倒酒,将另一个碗装满,继续道:“再喝!”
龙一峰二话不说,再次用刚才动作喝下第二碗酒。
第二碗喝完,自然还有第三碗;第三碗喝完,还有第四碗;第四碗喝完,还有………
如此往复,不知喝了多少碗,喝了多少时间。
古宇看见,酒碗已放满桌子,桌上其他宾客纷纷离开。
同时,很多人开始欢呼、起哄,喊着行酒令加油。
龙一峰全然不顾这些,他已融进酒里,已完全接受自己变成表演喝酒的小丑。他认可自己的角色,并且愿意装扮到底。
奇怪的是,他并有没醉,反而越喝越清醒,更大胆地站上桌子,挥舞双手,号召众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宾客们都很高兴,随声附和,继续怂恿他再喝三碗。
再喝下三碗,他终于停手,打出一个饱嗝,向主家席方向大声道:“二哥!二嫂!现在我送的贺礼可还喜欢,你看他们多喜欢。”
二哥龙战完全没理会龙一峰,他当作没听见,只顾抱着怀里孩子,招呼亲戚多吃点。
龙一峰一声苦笑,看着古宇道:“吃!我们龙家兄弟,就是这么打招呼的。”
古宇不愿戳破龙一峰谎言,附和道:“非同寻常,不愧是大家子弟该有的样子。”
龙一峰听,噗嗤一下喷出了嘴里正咀嚼的牛肉,苦笑道:“不用这样,大家都明白,他们完全不把我当回事。从小到大,我都已经习惯。而且,他们喜欢欺负我,我也喜欢喝酒,各取所需,互相帮忙,也算是皆大欢喜。”
古宇自然不相信龙一峰的话,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龙家地位,仅高于家丁、下人。而且,他一定时常被两个兄长当成笑话玩弄,龙家下人仿佛都已经习惯如此的场面。
一个人形成习惯并不容易,需要常年累月的坚持、克制。
但古宇从龙一峰眼中,看到的却是另一种风范,一种远超两位兄长的王者风范。
……
酒杯空了,宴席直到傍晚才到尾声,宾客们纷纷尽兴离去。
若大的龙府,哗声渐渐变弱,灯火亮起,照出小部分建筑。
龙一峰,偷偷拿上两坛酒,也跟古宇一起离去。
今日的宴席,龙家之主龙城并未在,所以没有人能强制他留下。他也不想留下,从懂事以来,他便一直想离开这里,去外面自立天地。可十几年后,他依然只能在第八神宫内,无法去任何其它地方。
回神仆城邦路上,人力拉车挂起了灯,在夜风中摇晃。
龙一峰一直没说话,古宇也沉默不语。情况变得如此,时间就仿佛会变慢,慢得人心绪烦闷,忍不住抱怨时间太长。
时间并没有变长,傍晚红霞仍在天边,龙一峰和古宇,便到了龙家在神仆城邦一处住宅。
住宅比不上聚灵庄园的龙府,但也是神仆城邦很好的建筑。门卫、管家、仆人、家丁应有尽有,配置相当齐全。这样一幢房子,对于穷人区男人,应该是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