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夫看着青色的马车重新起步,心中真是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年的时间里,宫家始终没有派人来,回春堂中的大事小事,皆是他一手包揽了。
这权利的滋味,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勉强为之,但现在到了该放手的时候,还真有几分难舍。
马车里的公子始终没有出来过,但从说话声,何大夫也听得出来,这位公子非常年轻!
回春堂这一年经营下来,他呕心沥血,深感不易,自然不希望看到一个年轻不懂事的公子糟蹋了!
堂中人也都不是聋子瞎子,几个老资历的坐堂大夫也凑了过来。
“老何,这是浮云山派来的人到了?”周大夫与何大夫年纪差不多,关系也最是亲近,说起话来少点顾虑,被众同僚们一致推了过来。
“嗯。”何大夫点点头。
“都不进来看看?”周大夫问道。
“许是舟车劳顿了吧。”何大夫摇摇头,思忖了一会儿,又说道,“崇远坊那处宅子,也不知平日里老忠打扫得如何,这位公子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再去拾掇拾掇。”
“这也怪不得咱们,谁知道这位公子爷会现在才来!小孙两个已经和老忠一起先过去了,今日总会先打扫干净了,耽误不了他入住!”
周大夫话语里诸多不满,旁边都竖起耳朵听的小学徒、老大夫们也都纷纷点头。
显然,对迟到太久的宫少伤,回春堂里的众人也都不是很服气。
何大夫皱了皱眉,说道:“没时间细说了,我得跟过去看看。这位公子到底如何我们也还不知,但万不可一来就得罪了。我不在,你好好照看着堂里的事情。”
周大夫叹息了一声,点点头:“你放心。”
雇的轿子已经到了堂门前,何大夫正要走出去,却被一个踉踉跄跄的男子迎面撞了个正着!
多亏周大夫就在旁边扶了一把,何大夫才没被撞到地上,但那冒失的男子就没这么好运了,一只手在门上撑了一下,没有撑住,还是跌在了地上。
等他跌在地上开始狂吐不止时,回春堂中的众人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男子狂吐了一堆后,挣扎着抬起头来,眼泪鼻涕齐流,表情痛苦地哀求道:“何大夫!何大夫救救我!”
何大夫立时便停住了脚步,连忙招呼人先将这男子扶了进去。
回春堂中本来来往的人就不少,这男子就在大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更是吸引了一群凑热闹的人跟了进来。
小学徒们赶也赶不走,只得由着他们进来了。
这年轻男子长得人高马大,好几个跟进来的街坊都认出了他来。
“这不是王铁柱吗?早上还看他上山砍柴去了,现在怎么成这样了?”有人嘀咕着说道。
“可不是嘛,王铁柱多孝顺的一个人啊,天天砍柴捕打猎,回来还伺候他那个瘫在床上的老爹,他成了这样,他那老爹可怎么办?哎呀呀,你瞧瞧,都抽起来了!!”
好几个小学徒一起搀着,才将王铁柱扶了进来,刚在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坐下,王铁柱就浑身抽搐了起来,情况比刚才还要恶化了!
何大夫听了街坊们的议论,也认出了这王铁柱来,他确实常来回春堂中给他老父亲抓药,是个孝顺又勤快的好孩子!
何大夫的心揪了起来,忙亲自一番探看,又细细地把了脉,很快眉头就越皱越深,把眉间的川字纹挤得更加明显了。
周大夫也一直陪在旁边,见老友这般慎重的模样,不由问道:“如何?”
“中毒!”何大夫低声说了两个字,围观的街坊们就议论开了!
“天呐,居然是中毒!这青天白日的,天子脚下,居然有人就敢下毒害人?!”
“何大夫只说是中毒,不一定就是被人毒害的啊!王铁柱不是天天上山吗,兴许是被毒蛇什么的咬了?”
“诶,有可能有可能!”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反而把何大夫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但已经有一个小伙计挤出人群,追前头的青色马车去了。
这会儿,围观的街坊越聚越多,王铁柱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不好,何大夫知道自己绝对是走不得了。只能让小伙计去告罪一声,希望那位宫小公子,不会因此介怀。
另几个小学徒和其他没有在看诊的大夫都被何大夫调派了起来,像王铁柱这样的急症,争的就是时间了!
早点催吐出毒素来,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只是围在一旁的街坊们让偌大的回春堂拥堵了不少,何大夫急了眼,起身大声说道:“各位街坊,请听老夫一言。王家小哥如今情况危急,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大家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会不便我们救治!
若是没什么事的街坊,还请先移步到门外,否则耽搁了救治,休怪老夫不讲平日情面!”
何大夫在回春堂多年,威信和医术早就得到的了街坊四邻们的认可,在整个锦都城中也都赫赫有名,他这番话说出来,街坊们心中就是有些不舒服,也还是肯听的。
于是,一大波人便都散了,但也还有不少不肯走的,就站在大门口附近观望着。
……
偌大的马车中,就这样一人一猫互相为伴,车帘一放,便将外面的热闹全部隔开了。
蔡苗苗不禁有了一种孤单寂寞的感觉,从前她还没有来这马车里的时候,宫少伤难道就一直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待在马车里吗?
难怪他的皮肤看起来那么白,太缺乏阳光的照射了!
也太缺乏运动的吧!
这都是因为他的病吗?
宫少伤和蔡苗苗连个各怀心事,皆是无言,车厢里,只有一根根被撸出来的细细猫毛,在空中沉沉浮浮的。
不多时,青色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没一会儿,青山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公子,何大夫派人来送信,说是堂中忽然来了个急症的病人,他一时半会赶不过来,让咱们先去宅子上休息,他处理完了随后就到。”
宫少伤一直在抚摸着蔡苗苗的手顿时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那病人得的是什么急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