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的一生,以及最后这几年的经历,池天心中有着无尽的无奈和苦楚。
“池叔,这次决斗难道不能推迟么?”
池天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场决斗如果只是关乎到个人的输赢,我并不会太在意,可是它还关乎着先辈们的荣耀,爷爷的荣耀,父亲母亲誓死捍卫的荣耀,推迟和逃跑有什么分别?一旦在这场决斗中逃跑,我们家族上千年的斗争就成了彻底的笑话,从我决定继承家族的仇恨开始,很多事情我就不能逃避。”
张辰只感觉胸口好痛,池天的决心他改变不了,决斗的理由他无法反驳,连开口劝阻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泪水默默地留下,划过他的脸颊,这是他在天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池天虽然话不多,但是俨然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给了他太多的照顾和关爱。
“池叔,你也说了,他和你是好朋友,难道他真的忍心动手杀你么?”张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
“他不会杀我的,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我已经输了,就说明这场千年的仇恨之战,是我们池家输了,既然如此,就让我的死,来为这场无聊的仇恨划上一个句号吧,这也是我藏在心中很久的心愿。”
“可是这并不是公平的决斗,你浪费了两年多的时间...”
“迷雾森林的经历也好,鬼蜮谷的遭遇也好,都只说明了老天爷没有站在我这一边而已,天意如此,没有什么借口好找的。”
池天心里早就做了这个决定,并不是张辰几句话就能够改变的,看着张辰眼泪不停地流,无助哭泣的样子,池天无比的心疼,可是心中却又很温暖。
看到张辰如此难过,池天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帮他擦拭着泪水道:“小辰,你知道么,自从我的母亲过世之后,我就变得很冷漠,变得不再愿意和人亲近,但是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真的很开心,我庆幸在我人生的最后阶段遇到了你,填补了我内心很多的遗憾。你是一个好孩子,也是一个有大机缘的人,总有一天会冲破桎梏一飞冲天的,但我希望你能够始终保持一片赤子之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不用为我的选择感到难过,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一辈子活在仇恨中,在摆脱不了的宿命中过着毫无意义的一生。”
池天虽然这样安慰着,但是张辰心里还是难以接受,他不止一次想要开口劝阻,但是池天那种决心,让他到嘴边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张辰心底很能理解池天的决定,因为他们有着有着相同的品质。
只要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只要给出了承诺,只要是认为属于自己的责任,无论如何都会去做,无论如何都会承担,这时候生死已经不重要了,就好像张辰当时决定去鬼蜮谷救人的时候,无论老村长怎么劝,他都不会动摇的,明知可能再也回不来,但是不这样做的话,会一辈子心不安。
所以张辰开不了口,但是心中的痛却又是那么的真实,在他自己做出类似决定的时候,他会觉得理所应当,但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难以接受,亲人的离去,以及那种赴死的决心,如一根针一般扎在张辰心中。
可是第二天池天还是一大早就离开了,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张辰,但是张辰却并没有睡着,始终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听到池天轻声地下楼以及破空而去的声音之后,眼泪更是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擦干了眼泪,张辰走出了房间,看着空荡荡的炼器坊,心里感到无尽的孤独和惆怅,阻止的话他最终没能说出口,这一刻他很想索艾,希望这个丫头在他的身边,也很想铁村的淳朴村民们,希望有人能够陪着他宽慰心中的痛,但其实他真正难过的还是池天,明知必死还要赴约的男子,那个话很少,却把他当做自己孩子一样疼爱的男子。
除了带走的那把剑,池天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了张辰,看着这个来天界以后真正意义上的家,此刻人去楼空,张辰心中有着无尽的迷茫,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修行之人的寿命都较普通人长得多,一个近仙之人活上千年一点问题也没有,池天作为曾经莫森学院的天才,六十岁的年龄可以说非常的年轻,修行之路才刚起步而已,可是这样的一个天才如今却要陨落。
在中州一年的时间,张辰其实过得并不快乐。
虽然池天对他很好,真心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但是因为他性格本就冷漠,加上经历和承担的东西太多,让他有着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沧桑感,这种冷漠和沧桑一定程度上也对张辰的心性造成了一些影响,让张辰心思日渐沉重。
张辰毕竟还是个孩子,长期不和人沟通,性格上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张辰不想让池天担心,总是将自己的不开心隐藏起来,专注于修行方面,池天并不是个感情细腻的人,并没有察觉道张辰心绪的变化,所以张辰的情绪都是他自己承受。
尤其是池天四处帮他打听回凡间的方法却没有丝毫的进展之后,张辰心情更是无比的沉重。
池天和罗格不同,他是当年排名第一的莫森学院的天才,实力强大得多,结交的朋友大都是有身份的人,加之常年游历天下,见多识广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而且对于张辰的事情上他还特别的上心,不遗余力的四处打听,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结果,不由得让张辰越来越绝望,连池天都这么努力都打听不到,张辰自己又有什么办法找得到回家的方法呢?
所以张辰慢慢地没有了笑容,内心也逐渐变得焦躁不安,如果不是有池天在,让他在天界有一丝归属感,心中安定不少,他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躁了。
可是如今连池天都离他而去,而且是怀着必死的决心前去赴约,这种生离死别要比天各一方更加让人痛苦,空荡荡的小楼中,所有难受的情绪全都涌来,让他几乎崩溃,回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也许今生和父母再无见面之日,池天还偏偏要永远地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
这一刻,他后悔没有在最后时刻说出挽留的话,虽然他知道挽留恐怕不会有效,但是总比什么都不说要让他自己舒服些,看着池天破空而去的方向,张辰再次流出了泪水。
那个他在天界唯一的依靠,待他如子的池叔,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父亲张明心以前总告诉他,世间很多的道理,只有经历了完整的人生才能够明白,他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知道这所谓的完整人生是什么。
可是来到天界之后,张辰渐渐明白了这句话,可是这个领悟却那么的让人痛苦。
自从池天离开后,张辰便独自一人生活着,同时维持着炼器坊的生意,虽然时常感到孤独凄苦,但是他并不想自己过得太糟糕,让那些关心他的人——他的父母,他的池叔,还有索艾担心,所以他也有了自己的安排。
他的计划是,努力修行等十五岁到了,就去参加尼亚维尔学院的选拔,成为帝国第一学府的学生,然后努力修行,让自己不断强大,因为他在心里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的。
池天告诉过他,天界之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没有办法帮张辰寻找到回家的方法,但是并不代表他回家的方法就不存在了,因为天界的一些秘密只有站在真正顶端的人才知道,虽然对于无法正常修行的张辰来说,要修炼到巅峰太过于艰难,但是他不想放弃。
根据他的了解,只要在十五岁之前达到一阶玄者,同时灵魂之力是同龄人平均值的十倍,就达到尼亚维尔学院选拔的底线,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达到底线就一定会被录取。
尼亚维尔学院每一年选拔学生的数量都有限制,所以如果超过这个选拔线的人数多于实际录取人数,则择优录取,但是如果达到底线的人数不够,尼亚维尔学院宁愿少招生,也不会降低标准。
不过以它的名气,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报名人数达不到底线这种情况,相反,近年来尼亚维尔学院的实际录取水准不断地提高,到了这几年,据说真正被录取的人几乎都是实力达到二阶玄者以上,灵魂之力为同龄人十二倍以上的。
光是这两个要求,就已经吓退了无数人,十五岁达到一阶玄者,对于普通小门派弟子,或者普通人家而言,都已经是几乎不可能达到的了,二阶玄者?光是听着就让人感到恐怖,更何况灵魂之力是普通人的十二倍,很多大门派或者大家族的子弟,也都是在这一关给卡住了。
要知道,对于大家族而言,是很容易可以弄到各种丹药来培养自己的子弟,但是这种丹药更多的是对武学境界的提升,提升灵魂的丹药不能说没有,但是极少,很多大势力都很难买到。
对于用丹药来提高子弟实力送入尼亚维尔学院的情况,学院是不会管的,因为这类需要用丹药来培养才够资格进入学院的人,到了竞争激烈的学院里吃苦头的还是自己,除非在巨大的压力下爆发自己的潜能,否则绝难走远。
对于自己能够进入尼亚维尔学院,张辰是一点都不怀疑,如今他已经相当于三阶玄者的境界,也许这一点,在尼亚维尔学院的学生中并不算太夸张,但是他最强的是灵魂之力。
本来张辰在灵魂上的天赋就极高,加上有了灵魂的修行功法,更是每日都在进步,如今的他,灵魂之力恐怕在同龄人中罕有匹敌者。
要知道,按照天界的划分标准,灵魂之力超过同龄人平均值的二十倍就算是特等了,张辰已然步入了这一行列,且张辰修行入定诀才十个月,照这么修行下去,优势只会越来越明显。
除了干些炼器的活,张辰平时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修行上,有了方向,不再迷惑之后,对于修炼张辰是更加的用心了。
一个人的生活枯燥而无味,张辰时常感到时间仿佛静止,所谓的方向并不能取代他心中的难受。
“有人么?”一天就在张辰正在休息的时候,两人来到了店里,两个人都是中年男子,衣着华贵,不过却一脸奴才相,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家奴,尤其是为首的人,更是体型臃肿,满脸富态,神态倨傲。
“要打造些什么兵器?”张辰从后院中走出来,看到几个人的样子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问道。
富态男子并不说话,直接找了个椅子先坐下了。
“你们掌柜的呢?我们要找这家店能说得上话的。”后面的瘦男子开口道。
“掌柜的出去游厉了,现在这个店暂由我打理,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就可以。”这群人看着不像修行中人,又不像来炼器的,张辰实在想不出他们因为什么原因会来这个小店里面。
“暂时由你打理?”富态胖子闻言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仔细打量着张辰,过了好一会儿,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笑容,但是怎么看怎么让张辰不舒服。
“是这样的,我们是来告诉你,这家店从今往后归我们了。”富态男子不等身后的人开口,先说话了。
张辰一听不由得气乐了,道:“笑话,这家店明明是我的,城主府的文案中都有记录,怎么成你们的了?”
“你不要误会,我们是城北田家人,并不是坏人,绝不会做出强行霸占民宅的行为,会给你不菲的金币作为补偿的,换句话说,是要把你这里买下来。”富态男子一副吃定你的表情,脸上始终带着令人反感的假笑。
“城北田家?”张辰回想着池天对于中州各个势力的介绍。
中州虽然小而偏,但是也是一个郡城,帝国的郡城是由皇室统一管理的,而一个郡城权力最大的,则是由皇室直接委派任命的城主。
不过在中州除了城主及其军队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势力——血燕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