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自由自习,同学们都在外面背书,教室里零零星星的坐着几名同学,都在奋笔疾书,静悄悄的。
苏思暾面前摊开着物理册子,选择题刚做了三道,就开始心不在焉。指尖上转着笔,脑海里却泛起了关于文君尧的音容。他划伤自己的惊慌失措,他为自己涂药时的小心温柔,甚至他扯开自己的千纸鹤重新折叠时,那笨拙认真的模样都清晰如昨。
‘啪’的一声,打断了她的回忆,是她指尖旋转的笔,被摔在桌子上。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很突兀,她心虚的赶紧捡起来,前后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她这里,才又接着转笔。转了两圈,想起了什么,低头从桌抽屉里拿出一本精美的密码锁笔记本,侧面三个梅花式的小滚轮。苏思暾对了自己的生日,打开了笔记本。
首页左上角就是仙气十足的小龙女舞剑的贴画,这样的画每页都有好几张,而她自己写的日记是围绕着贴画写的,排版花样,竖着的,斜着的。字体比起作业来,一笔一划显得更认真。
翻到新的一页,苏思暾拿着笔悬在上空,一时不知道写些什么。犹豫了半晌,先写了一些‘剩半年就要毕业了,心里很不踏实’等等。想了想,最近因为和沈脩打得火热,班里便有些风言风语。于是另起了一段,写道:‘班里的同学都说我喜欢沈脩,这怎么可能呢!’
实在没什么可写了,就又翻了一遍画帖,看完最后一页,她并没有锁上本子,而是在最后一页乱写乱画。
在书本的最后一页写一句歌词,或者名言警句,或者自己想出来的句子,是苏思暾一个不好的习惯。有时候在作业本的最后一页都这样乱画,导致作业本越撕越薄。
然而这次苏思暾并没有写什么华丽的句子,而是写了一个人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同桌文君尧。等她回过神了,已经稀稀疏疏写了整整一页。
她握笔的姿势顿住,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页,仿佛不是自己写的一样。余光看见教室门口进来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她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惊慌的抬起头看去。
进来的同学并不是文君尧,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头又看向那些名字。想了想,才在每个名字前面,快速的加了一个“超”字。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他是年级第一,我立志要超过他,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其实,只是想让你的名字,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的日记本里罢了。
尽管知道这是自己的日记本,还是加了密码锁的,别人并不能看到,但她还是很不安。
其实这种不安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班里的男生就爱偷偷的解女生的日记密码。在早操期间,趁着值日生的便利,拿了同桌或者别的女生的日记本,几个人围在一起解锁。
大概一来是三位数字排列组合的解密过程,富有挑战性,二来是好奇密码锁里面的内容,这让男生们乐此不疲。
星期三是文君尧值日,早饭过后,苏向暾像往常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书本上早自习,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然而晚自习前,文君尧却突然对她说,“我看到了哦,你在日记本里写了你喜欢那个谁,沈脩对不对?”
苏思暾下意识的反驳:“你那只眼睛看的?明明写的是:喜欢他是……”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文君尧说的是什么,惊愕的看着他。她瞬间有点慌乱,继而镇定,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在他的名字前面还加了一个字。不然被他,还有和他一起的同学看见,自己这会儿情何以堪?”
文君尧这个人呀,这个人他偷看了自己的日记本,还这样光明正大的和她讨论日记的内容,叫人怎么说呢。只是他为什么要看我的日记?仅仅是好奇里面写了什么吗?他就不怕看了不该看的,自己和他生气么?
她心里千回百转,却只是直愣愣的收回目光,继续抄写文言文。但还在不停的想,“他看着最后一页了吗?看到了,没看到?没看到,怎么可能呢?那么他是怎么想的呢,是认为我不自量力,还是奇怪我写了他那么多的名字?”
文君尧看苏思暾没有追究下去,他也就开始写作业,翻开语文册子,正是做到一半不确定的阅读题。他看向苏思暾,碰了碰她胳膊,“语文册子做完了吗?看一下!”
苏思暾放下笔,默默的取出语文册子,递给文君尧。她重新拿起笔准备开始写作业,才发现漏抄了一行,第一行的中间接着第三行的中间。
她瞪着自己抄的那一行,恨不得瞪出个窟窿来。
魏老师要求作业用钢笔写,写错了就撕了重写,以此来培养同学的仔细认真的学习态度。
苏思暾瞪了半晌,写了多半页的作业呀,只能一狠心撕掉了。
文君尧头也不抬,手底下快速的抄作业,嘴角却笑的欢快,甚是幸灾乐祸的问,“写错啦?”
苏思暾将原本还十分痛惜的看着那张被撕掉的纸,听闻他的语气,直接变成恶狠狠的眼神,直直的转移到文君尧身上。
文君尧一边翻过新的一页继续写,一遍道:“哎呀呀,别瞪我!你一瞪我,我就是不用看,也受不了你强烈的视线。”
苏思暾收回视线,小声的嘀咕:“哼哼,幸灾乐祸的家伙!”
文君尧没听清,抽空看了她一眼,“说什么?”
苏思暾否认道:“我,没说话!”
文君尧依旧头也不抬,“嘿,瞧把你胆小的。说,骂我什么了?”
“哪儿有骂你,都说了我没有说话!”苏向暾否认到底,重新写语文作业。
教室里在上晚自习,静悄悄的,两个人在喁喁私语。
冬天第一场雪后,天气越发寒冷,苏向暾一不注意,就感染了风寒。从早晨上课开始就无精打采,还偶尔咳几声。下午课结束后,同学们都回宿舍去吃饭了,她还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她旁边放了什么东西。她偏头看了看,是药,有感冒胶囊,维C银翘片之类的,装在一个塑料袋中。她抬头没见周围有人,急忙向后面望去,正巧看见堂哥苏建峰走下去,回到座位上。
“原来是老哥买的药!”她暗暗的想,拿起药捏了捏,微微一笑,“还是老哥好,他坐那么远都能发现自己生病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竟然隐隐有些失落,难道是心里还有别的希冀吗?
本来感冒就不是很严重,苏向暾吃了药,没有两天就不咳了。接下来的期终考试,一点都没有受影响。但她还是退出了年纪前十,仅仅得了个第十五名。
她的成绩从来都不稳定,忽上忽下的,她也不怎么在乎。或许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怎么被珍惜,成绩也一样。或许是因为在她眼里,考进一中也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
她同桌文君尧毫不意外,年级第一。除了初二第一学期的那次意外之后,无论大考小考,他每次都能稳拿第一,也着实是厉害,苏向暾由衷的佩服。
拿到一大堆寒假作业,终于可以回家。
其实比起暑假来,同学们更盼望寒假,因为学校里没有暖气。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一个火炉不说,洗衣服又只能用冷水,手脚冻伤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所以随着隆冬的到来,大家日日盼着放寒假,盼的眼睛都绿了。
本来怕冷的苏向暾也不例外,但是回到家没几天,这种高兴劲就过了。心底越来越焦灼,无法排遣,就是浓烈的年味儿也没有冲淡半分。
她不敢去深想为什么,只是希望时间能过的快点,早点开学。为此她史无前例的提前完成了各门课程的作业,剩下的时间扳着指头计算日子。
有些事情在有些阶段,并不敢深究,潜意识的糊上一层窗户纸,先悄悄的揣着。
开学第一天,北风还很凛冽,冷的人直打哆嗦。时间还早,教室里稀稀疏疏的坐了几名同学,还有人不断的进来。而来的早的同学,其实有很多在忙着抄寒假作业。
班主任进教室转了一圈,叫来的早的男生把火升起来。教室里慢慢的暖和起来,苏向暾整个人还在瑟瑟发抖,心不在焉的和前排的季言凝聊着假期的趣事,边不时的望向窗外。
当文君尧姗姗来迟,自然而然的坐在她身边时,她突然觉得没有那么冷了,也不再发抖了。假期以来那种莫名的焦躁,就这么奇迹般的消失的无隐无踪。
“都来这么早啊,假期作业做完了吗?”文君尧笑着寒暄。
“没做完我们能这么悠闲么,你肯定也做完了吧?”苏向暾的声音格外柔和。
“能不做完么,就剩下这半学期了,没有时间再玩喽。”文君尧边感叹边拿出书本。
“文君尧你也担心啊?你可是年级第一,考进一中是十拿九稳的事吧。”季言凝笑着道。
“那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就是普通考试也有失误的时候呢。咱们一级总共才一百来人,年纪第一也不是镀金的。”文君尧认真的道。
“你都要抓紧时间学,那我们就更不用说了。感觉到了压力啊!”季言凝感叹着回身也看书去了。
苏向暾终于伸出一直缩在袖子里的手,翻找书本。